“乾坤九曜图已经出世了么。”群山峥嵘,草木繁茂,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粗壮的参天大树不知要多少人才能将其环抱,在这样一处深邃而神秘的地方,隐隐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北方的丰州云城,如同雷鸣的声响传开,让人不寒而栗。
“天地灵物再次降世,那群愚昧无知的渎神者,不配拥有这样的灵物。”南疆广袤的山林湿地,无数蛇虫毒物随处可见,滴答着湿露的草帽下,干枯得仅剩皮包骨头的手掌紧握着莹白色的尺长手杖,手杖之上刻画着一枚狰狞的骷髅,无数莹绿色的纹路在其中流转,随着冷冷的轻嗤之声,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兽吼。
东屿的群岛,潮起潮落,海浪翻涌,一男子身穿明黄色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龙纹,夺天工的纹路栩栩如生,衣袖被海风吹动着高高飘起,男子飞扬的长眉高挑,负手而立间,隐约可见无数苍龙悬空,对地摇拜,少顷,男子嘴角上扬,淡淡地吐出富有威严的词语:“有趣。”
幽谷深处,流水潺潺,陡峭的悬崖之上,两人对坐而弈,如此清风朗月的景象却充满了杀机,两拨人马在树林之中潜伏待命,随时准备接受命令,冲杀搏命,此情此景,对弈两人依然不慌不乱,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平和,确是显得那样从容,“不知尊者驾临,有失远迎。”
“哼,‘梦魇’,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险虚伪,你门下数人背叛圣教,想要求得巫族庇护,你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真以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么?”说罢,执子黑棋下落,一时间,攻守掉转,大龙危矣,屠龙之势尽显杀伐果断。
“以尊者的辈分,不也乱了心绪么,你我正是这执棋人,天下苍生皆为我子,此刻的困龙之局,殊不知仅是诱饵呢。”白棋大龙围困,黑棋已然成包围之势,逃脱无望,只能就地成活,可在黑棋铜墙铁壁的围堵之下,两眼成活,难上加难,饶是如此,持白棋者仍是没有慌乱,言语谈吐间,从容不迫,似乎是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绪。
两人的对弈未完,西南方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骤然之间,山石滑落,草木崩塌,地动之时,天威难测,持白棋者缓缓抬头,眺望远望,轻声说了句:“起风了。”
说罢,也不知动用了何等大法力,竟然牢牢稳住了地动传来的破坏,两边原本有些惊慌的护卫都短暂调整之后再次潜伏下来,少顷,白棋落子,打劫,天下劫,一劫定生死,这又是何等的大气魄。
黑棋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嗡嗡的,“天地异宝作饵,天下苍生为棋,好大的气魄,老头子不得不服老了,不过,你可真舍得千面小儿?”
“有舍有得,正如这局棋,劫成,则大龙尚存,黑空十不存一,劫败,则白大龙被斩,是非成败,言之尚早。”白棋答非所问,只能看见他修长的身影逐渐融入这渐深的夜色之中,面容好似被遮盖了一层薄纱,无法一窥其真容是何等的气魄。
“此劫老头子有心无力,罢了罢了,这持棋人不如观棋人,老头子不掺和了。”黑棋目视棋盒,古朴的盖子掩上了那一颗颗漆黑如墨的黑子,没有封盘,没有投子,中盘屠龙局,一引天下劫,黑棋选择暂缓,当个观棋人,坐看天下风起云涌。
“尊者此行大善。”白棋也未多言,轻挥衣袖,横置在两人面前的棋盘伴随着棋子棋盒一同消失,也不知动用了什么神通。
“梦魇,此局尚未结束,日后老头子心血来潮找你再续手谈,可不能失约。”
“定不负尊者所言。”
“群雄逐鹿,乾坤九曜图出世,乱世将近,不知鹿死谁手。”
源天门前,九峰并立,巍峨险要的山峰亘古而立,浓郁扑鼻的天地灵气仿佛化为实质,好一座人间仙境。一道人身侧倒挂一拂尘,脚踏七星方位,随他的步伐变化,周围萦绕出或明或暗的光晕,细细看去,这人竟然是凭空而立,在空气中行走如脚踏实地,真真是深不可测的修为,稍等片刻,等光晕再次经历七彩变化直至稳点之后,道人伸出一指,凌空虚划,一时间,仿佛乾坤倒转,日月失色,周围狂风大作,天之将倾,饶是如此,道人的手指依然稳定如斯,任凭周围地动山摇,他自佁然不动,如同苍松扎根于大地,礁石凸起于海潮一般。
良久,道人微睁双眼,隐约间,能够听到阵阵不同寻常的响动,道人的指尖暗暗泛红,丝丝焦糊味传出,道人轻叹口气,声音如同空谷传响,“诸方博弈,天机紊乱,长信师弟,一切要稳住啊。”
数次震动过后,天地灵气焕然一空,仅剩的天地玄气也所剩无几,这种困乏的感觉让源天门众弟子很是不适,吴奕峤扫了下诸位师弟妹们,发现全员安好,轻松一口气,松开紧握剑柄隐隐发白的手,目视前方,朗声道:“既然是神明,可否有缘一见?”
“渎神者还妄想窥视神明真容,自不量力。”女声渐渐清晰,闻声望去,隐约间,源天门诸人原本想要安放受伤人员的广场处,缓缓出现一道黑影,有善视者能够看见,那是一名浑身包裹在黑纱之中的女子,曲线婀娜,胸前高峰耸动,姣好的面容被黑纱所围,露出灵动如水的眼眸,颦蹙之间,纵有无限风情。
距离近了,所有人都能目睹这“神明”的真容,这是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修真者驻颜有术,总体不会显得太过苍老,可是那些异常年轻的,要么就如同谢语源这般还未张开的少年,要么就是像曹玄德这样在年岁较小之际成功固型,总体算来,这都是天之骄子才能享有的特权,仅此看来,这名少女,也是惊才绝艳之辈。
“是你!”谢语源刚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就听到安玉妍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隐约间还有种恼意,仔细回想过去,这人正是他、安玉妍还有二师兄鲁信丰等五人一起下山之时,在山下小镇中遇到的黑裙女子,只是不知为何会在这里相遇。
“安师妹,你认识这人?”宋玲璐身为落霞峰大师姐,跟安玉妍最为熟稔,直接开口,把众人都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同时也没忘防备那名女子。
“她……”安玉妍顿了顿,下意识看了谢语源一眼,众人随着安玉妍的目光望向谢语源,有几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捂嘴偷笑了声,谢语源很是尴尬,只得接过安玉妍的话往下说。
“让我来说吧。”谢语源抬眼瞅了黑纱女子一下,“我和安师姐在下山之际,碰到过这个人,当时还有鲁师兄、通天峰的薛师兄和醴泉峰的罗师兄,我们那会儿没太在意这个人。”
谢语源下意识略过了当初那个凄清的夜晚,少年少女遥望天空的静谧,还有那拈花一笑的悠然,安玉妍不知为何,只是狠瞪了谢语源一眼,也没有反驳。
“姑娘既然并非神明,又何故与我等为难?”大致上了解了谢语源、安玉妍两人跟这人间的渊源,吴奕峤继续开口,不过从那女子身上,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敌意,并且他浑身上下有些汗毛乍起,似乎是被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盯上了一样,从小就身负众望的吴奕峤面色一寒,手中湛蓝色的宝剑缓缓出鞘,横立在胸前,剑成“一”字,稳若山峰,化神境界的修为在这一刻全然调动起来。
“呵呵。”黑纱少女停步驻足在吴奕峤前方约莫十丈之远,这个距离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近在咫尺,片刻就能到达,只是双方不约而同都没有选择抢先出手。
“圣女,天地异宝乾坤九曜图出世了。”黑袍少女身边的空气仿佛突然褶皱了一下,一名老妪凭空出来,佝偻着背,恭敬地低头说道。
在这老妪出现的刹那间,源天门诸人全部感受到了恐怖的压力,那是超越玉清境界的力量,他们也仅从源天门诸位长老身上感受过这种压迫,不等吴奕峤开口,全部拿起武器,小心防备。
“圣物遗失,渎神者背弃信仰,世间好像都遗忘了我族,真是悲哀啊。”少女的声音幽幽的,可从她的意思当中竟然隐隐透露出她并非人类,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谢语源福临心至,突然想起以前跟二师兄鲁信丰一起观看《五洲录》之中,提过了南疆有异族,似中州之人,然凶残无度,喜食生肉,不由脱口而出:“你们是南疆的巫族!”
那名少女的眼皮好像在听到谢语源提到“巫族”之时动了动,俄而抬眼看向谢语源,少年那双眼眸如星空般纯粹,少女仿佛想到什么最美妙的东西,轻笑了一声,也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你这少年,好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