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是人类练气者，龙相还会与之一战，若是神灵，他就做好逃跑的准备。
逃跑并不丢人，以他现在的力量无法与神灵抗衡。与其强撑着脊梁到头来尸骨无存，还不如避其锋芒寻找时机再作打算。龙相坚信这世界上存在消灭神灵的办法，只是暂时还没找到。
来到云州大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那么莫名其妙。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就被推上神灵的对立面。当他还是南音的时候，在接受羽空馈赠的那一刻，立场就已经被决定。
若是还有选择的机会，龙相怕是会想也不想地站在神灵的一边。最终会不会活下去不知道，但肯定会过得很轻松。
他沉吟着，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时候，小屋老板从黑暗中显现出身形。就像从未消失过一样，他只是往后退了几步，躲过龙相的剑气，然后一直藏在黑暗中。
可是，龙相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小屋老板确实消失了一阵，将实体转变为虚无。这种能力才是龙相真正惧怕的，就像忌惮黑影的灵虚一样。
这也算空间的手段之一，加上一些龙相所不知道的法门，这才出现奇特的现象。
“吾名萧京，边界守护者，练气者，回去吧！”小屋老板这样说着。
龙相笑了笑，嘴角满是轻蔑的味道，“边境守护者？这该是你临时想出来的称号吧……这世界没有疆界，五百年前冒险的古国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你口中的边界也是在云间，而不是子午谷。让我猜猜你的身份……”
他走到萧京面前，低声说道：“你不是人类，起初我并没有看出来。直到你主动展现出正常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力量。但你身上又没有神灵的气息，也没有人类血肉的味道……”
“不用猜了！”萧京的脸看上去很模糊，就像是梦中的场景，“我是半神，半神萧京。”
真是个坦率的人，不……神，也不对……应该是半神。
“什么叫做半神？”龙相皱起眉头，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与元素完美融合，而不完美的神灵就是失败者。介于神与人之间，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体，却不被神灵接受。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旦被秩序发现，便会遭受毁灭，重新回归元素。”
龙相释放出神识，探寻萧京的身体，后者放下防备，仍由龙相察视。
萧京已经失去血肉，现在组成他的身体的是元素，纯粹的元素。但是他并不具备神灵的气息，是天地间飘忽的元素。神性就是协调元素的钥匙，失去它就无法运用元素的力量。
但是，萧京的体内还是蕴含着可怕的力量。这力量远超凡人，又低于神灵。
介乎两者之间，这就是他尴尬的地方，本不应该为规则所容许，却又意外地存在了。
“说出你的目的，萧京，不然我就杀了你。”虽然龙相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杀死这个半神，说话却还是要强硬一些，毕竟威胁别人的时候不能软趴趴的。
“旧神消失了，新神即将诞生。这是我的机会，从半神向全神进化。到时候，这片天地就会承认我的存在。但我的确是边境守护者，在云间的那边有着你所不了解的东西。人类不被允许穿过那里的疆界，即便你是圣人也一样。”
于公于私！有理有据！既是为了他自己，又是为了人类，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龙相扯了扯嘴角，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旧神消失的？折夜失去力量的时候，难道会有天哭？”
萧京闭上眼，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辩清他的神情，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天地间的雷电元素变得浓郁了，都是些无主的元素，这说明他们的原主人消失了。我曾经触摸到神灵的层次，旧神消失了自然也能有所察觉。”
龙相心中一动，接着问道：“所有神灵都能察觉吗？还是说只有你自己？”
“所有神灵。”萧京说，“人间的练气者，所以我劝你离开，到时候争夺机遇的时候我就不会再警告你了。”半神还站在人类的立场，不希望龙相参与其中。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有不得不去云间的理由，若你要阻挡我，一战便是。”龙相说。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萧京摇摇头，忽如气泡炸裂，“扑闪”一下就消失了，仿佛不愿与龙相交战。
龙相也摇摇头，出了冒险者小屋，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他继续向着西方走，在小屋里沾染的灰尘也被旅途上的风带走，再也无影踪。
大约走了五日，雷电本源与雷鸣狱遥相呼应，这召唤的感觉越来越真切。就像有人在呼唤你的名字，起初是微微细语，渐渐地声音加大，当龙相走到一条大河前面的时候，那呼唤的声音达到最响，就像在脑海里轰鸣似的。
一条大河贯通南北，向着北方看去，那边有一根天柱，一直捅到云层里去。大河从那里起源，顺着降低的地势奔腾而下，最终去往南方，那边是无尽的山林。
这就是云间，一条大河竟然取了个这么缥缈的名字。
河宽百丈，不如叫做大江。江上没有船，波涛掀起足有十人高。这样的大浪可以吞没所有船只，即便是大陆上最大的船也要在这里倾覆。
人们将这里叫做大陆的边界，意思是无人能够到达云间的另一头。
既然无路，龙相起身而飞，想要横渡大江。当他进入江水的上空时，突然有巨大的力量在把他往下扯，就像有人拉着他的四肢似的。
龙相一惊，连忙运转气息抵抗着这力量。
无用！
拉扯的力量也随着变大，仿佛总能适应他的力量，最终要将他拉下去，沉没在水下。
这里有着龙相所不知道的禁制！
他连忙收回飞行的力量，整个人直直落下去，就像断线的风筝。
“啪！”他拍在江面上，激起一朵小水花，很快就被大浪淹没。
龙相从水里浮起来，依仗身体的力量游水，拉扯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大浪拍在他的脸上，龙相感觉自己就像撞在一面墙壁上，面部生疼。他摸了一下脸，手掌上全是血液，红得刺眼。
该死的！终于知道为什么叫做大陆的尽头了。普通人根本无法度过这里，就算拥有最坚固的船只也要葬身于此，而练气者不能使用气息，与普通人无异。
他的鼻孔被江水填满，视线也被滔天巨浪遮挡。幸亏皮肤还能呼吸，不至于窒息。
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与其说是在游水，倒不如说是在“随波逐流”。
江水将龙相卷到大江中间，他的身边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旋转着，将他扯下去。
很快，龙相就被江水覆盖，沉下去，陷入黑暗之中。
但他的神识还清醒着，这大江并没有侵蚀他的神志。
当沉到江底的时候，拉扯的力量也就消失了。他抬起头，看见上方的旋涡。
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这道旋涡，仿佛“大自然”这个画师的无心之作。
龙相笑了笑，燕邺的身体能够在水中呼吸，他就永远不会被淹死。
这世界上可没有被淹死的圣人！
在水下潜行，寻着雷鸣狱的呼唤前进，不至于迷失方向。
远离旋涡，开始上浮，前方是大江的河床，他抓着上面的岩块上浮。
冒出水面，眼前就是江岸。
突然，一种危险的感觉刺激他的感官。还未等到龙相上岸，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气息。
犹如九重天挂下来的瀑布，裹挟着巨大的势能，往龙相头顶倾泻。
暗道一声不好，龙相连忙运起气息抵挡。
可是，原本消失的拉扯力量再次出现，一下子就将龙相拖下去。
磅礴的气息完全碾压在龙相身上，就像一块巨大的磨盘，似乎要将他搅成粉末。
该死的！被算计了！
毫无疑问，有人躲在幕后，等待着龙相将要上岸的这个机会。
“呃啊！”龙相嘶吼着，却毫无办法，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但他又不能收回气息，一旦收回气息，幕后者的气息瞬息就会毁灭他。
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气息耗尽，这时候，幕后者的攻击也尽了。
龙相心口一闷，“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液混在江水里，很快就被冲没了。
当他再一次浮出水面的时候，看见岸上站着一个人，转过头来，赫然便是萧京。
龙相第一次感觉半神比神灵更加难以对付，神灵抛却人性，不会使用计谋，而半神还是人，算计的功夫可不会丢。
“卑鄙小人！”龙相啐一口。
萧京饶有兴致地看着龙相，眼中有嘲讽的意味：“人间的练气者，脆弱到可怜，可怜到我想结束你的生命。”
“来试试！”龙相冷笑一声，心里却没有底了。他现在气息全无，就连在大浪中保持身形都困难。
萧京转身离开，走之前甩出一道气息，这气息击中龙相，就像拿使之扔靶子一样容易。
龙相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识都消散了。
大浪拍过，，卷起龙相身体，向着南方奔腾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