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樊羽非但没有任何的气恼,反而高兴地道:“那我岂不是又多了个得力的帮手?”
“羽儿。”樊坚语气突变,呵斥道:“平日我如何教导你的?怎可一心还想着报仇?”
樊羽虽然从不敢违逆祖父的时候,这次却低声道:“父母大仇,不共戴天,孙儿怎能忘记?”樊坚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钰走回到家将阵中,杨岱、徐霖立刻迎了上来,开口询问情况。李钰只是微微摇头,道:“大都督听说将军新招了名护卫,所以想见见我,没有其他的事情。”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徐霖又有些愤愤不平地道:“我都跟着将军快一年了,都督都没有召见过我,真是太不公平。”三人又是一阵哄笑。
正说笑间,樊成忽然走了过来,道:“二皇子马上就要到了,不可再喧哗。”话音刚落地,李钰便听到阵阵的马蹄声,极目望去,远处正有只部队缓缓而来。
“是二皇子到了。”徐霖激动地说了出来,被樊成瞪了一眼,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顷刻之间,四周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马蹄声和行军的脚步声。
部队由远及近,一杆日照龙腾旗迎风飘扬,是光辉王朝的标志。另外还有杆较低的五龙旗,则是光辉王朝皇子的标记。五龙旗下,一员青年武将,头戴金盔,面容被遮住部分,看不真切,身着黄金琐子甲,披着猩红锦袍。唯独吸引李钰目光的,便是他腰间佩带的那把古朴的宝剑。
这时徐霖就在李钰身旁,低声地道:“看见了吗?那就是咱们光辉王朝的二皇子!”
李钰马上想到梦魇给自己的资料,光辉王朝二皇子,姓云名铮,不仅武艺法术高强,而且熟知兵略,极受皇帝喜爱。天佑三十八年,也就是六年前,俞国龙飚大举进犯光辉王朝。云铮当时才十五岁,便从军出征,曾有带领三千禁军,击退俞国八千人马的辉煌战绩。此战之后,云铮便受到皇帝另眼相看,特以“天子蟠龙剑”相赐。蟠龙剑虽然不是神州三大神器之一,却号称神州第一名剑,排名尚在李钰熟知的破天剑之上。
云铮带着大军逐渐走近,李钰也终于看清他的面容。一张俊脸棱角分明,眼睛内精光闪烁,看就知道修为不弱。脸上本来没有什么表情,但见到镇北都督樊坚之后,云铮忙翻身下马步行,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樊坚也急忙迎上前去,施礼道:“臣镇北都督樊坚,参见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铮忙着伸手搀扶,道:“大都督不必多礼。”
樊坚顺势而起,后面一众文官武将,才都一起下拜,齐声道:“臣等恭迎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请起。”云铮脸上没有丝毫傲慢,朗声道:“孤蒙父皇恩泽,得以带兵远行。途径衍城,能与樊大都督及诸位相见,实是孤之大幸。”语气真诚,笑容亲和,让众人不觉心里发暖。
“殿下这样说,臣等实不敢当。”樊坚向后招了招手,道:“老臣膝下一孙,平日极慕殿下威名。今日特意跟随老臣,望殿下能赐见。”
樊羽在后面看到祖父的手势,急忙快步上前,大礼参拜,道:“微臣樊羽,拜见殿下。”
“樊将军快快请起。”云铮听说是樊坚的爱孙,不敢怠慢,也伸手去搀扶。那樊羽却默运真气,故意坚持要将大礼行完,但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随云铮的双手缓缓向上站立。樊羽年方十六,又素闻云铮大名,不由激起好胜之心,于是运足真气,想要将身体跪下去。
可是樊羽每增一分,云铮手上那股温暖的气流,也跟着增加一分。待到樊羽将真气提升到十层,自己的身体早已经站了起来。樊羽此时方知道,云铮之威名,绝非世人虚夸。当即道:“殿下神威,微臣万分钦佩。”
“樊将军年纪轻轻,便有此修为,也殊为不易。”云铮夸赞之后,两人便齐笑一声,同时收回真力。
樊坚在旁边默默观看,此时方才道:“稚子胡闹,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无妨。”云铮呵呵笑道:“孤在明京的时候,就听说镇北大都督府上,有位年轻的将军,武艺不凡,作战勇猛。想来说的就是樊将军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能得殿下金口夸赞,真是老臣一门之幸。”樊坚也哈哈大笑,然后侧身退开,道:“此地离城尚有十里,请殿下先到亭内用些水酒,再行动身入城。”
云铮点了点头,道:“也罢,赶这么多路孤还真有些饿了,就先用些酒菜再进城。都督先请。”
“老臣不敢。”樊坚急忙道:“殿下请。”
云铮却道:“论年纪,都督是长辈;论军旅,都督更是前辈;孤岂能争先。”两人互相推让几句,终是云铮拉着樊坚,与他携手走入亭内。
李钰等人离得较远,虽然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但却能大概猜出一些。徐霖又在旁边低声说道:“早听说二皇子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今日得见,果真不假。”旁边的人尽都点头附和,只有杨岱用力地嗅了嗅,叹道:“好酒,八十年的‘沉香酿’。唉,可惜咱们是无福消受啦。”神色间又是失落,又是羡慕。
其实杨岱也不必失落,因为亭子里面只准备了三桌酒菜。别说他们这些家将护卫,便是很多有品级的官吏,由于级别不够,大都垂手站立在亭外,大气都不能出。
云铮、樊坚这桌只坐了五人,除了樊羽之外,便是镇北大都督属下的左军都督江昀,右军都督纪锋。樊羽身为晚辈,职位又最低,便拿着酒壶,为众人一一斟酒。
酒满之后,樊坚便举杯起身,道:“来,皇子殿下远道而来,咱们一起敬殿下一杯。”
三桌的文武官员都站起身来,齐声道:“敬殿下。”
“多谢诸位。”云铮正欲将酒一饮而尽,却听外面一个响雷般的声音,道:“樊大都督也忒小气了,既然请喝酒,怎么能少得了我老孟。”
云铮听到这话,双眉顿时皱到一起。亭内众人都大觉诧异,以樊坚的身份地位,谁敢说如此不敬之言?樊坚则是不动声色,缓缓道:“原来是孟将军,怎么又去重生营了?”
接着一个六尺来高的壮汉走进亭内,这壮汉皮肤黝黑,一脸络腮胡子,双眼炯炯有神。身上倒了穿了副盔甲,但略显破旧,而且脏兮兮的,似乎多日未曾浆洗。
那孟将军也不跟樊坚客气,径直走到桌子前面,找个空位置,一屁股坐下。然后对着樊羽,道:“小子,帮我把酒倒上。”
樊羽不知道这孟将军的来历,只好看向祖父。见樊坚微微点头,才急忙拿着酒壶给这位孟将军满上。孟将军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舔了舔嘴唇,赞道:“好酒,好酒。”话音刚落,猛然伸手一抓,竟将樊羽手中的酒壶,抢到自己手上。
樊羽虽说是没有防备,但孟将军这一抓,却是迅若闪电,几乎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酒壶便被抢走。樊羽少年成名,不想今日连遭挫败,顿时怒从心起,喝道:“你……”
“羽儿。”樊坚不等他说话,便呵斥道:“不得无礼。”樊羽见祖父如此,只好强制压住怒火,隐忍不发。
“多谢大都督。”孟将军揭开酒壶盖子,仰着脖子就往下倒。这壶酒少说也有两斤左右,竟让他不息气地喝完。然后将酒壶往桌子上一扔,向着樊坚道:“还有没有?”竟视亭中众人为无物。
“当然有。”樊坚不愠不火地道:“素闻孟将军海量。今日有幸来到本督衍城,些须美酒还是能供得起的。”将手一挥,示意旁边仆役下去拿酒。
孟将军如此无礼,除了樊坚,其余诸将尽皆愤愤不平。云铮也皱眉道:“孟将军,你是戴罪之身,岂能如此放肆。”
孟将军瞟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戴罪又怎么了?光辉王朝的律法里,可没有规定戴罪的人,就不能喝酒。樊都督能请殿下喝酒,难道就请不得我老孟么?”
“你……”云铮固然一副好脾气,但被孟将军这个软钉子一碰,也不禁微微变色。
樊坚素来沉稳,不愿起了争执,忙打圆场道:“殿下、孟将军都请少待,区区几杯水酒,老夫还是承受得起。快拿酒来。”
仆役早端来两壶酒,急忙送到桌子上。孟将军却连声道:“太少,太少,去端两坛来。”那仆役看了樊坚一眼,又急忙下去端上整整两坛。
“不错,不错。”孟将军一掌拍开泥封,端起一坛便向自己嘴巴里灌。
樊坚知他嗜酒如命,再看云铮脸上仍旧阴云不散,只好笑着道:“殿下,老臣敬你一杯。”
云铮虽然对孟将军不满,但却不得不卖樊坚的面子,展颜笑道:“多谢都督。”乃将酒一饮而尽。席上其余几人,也都起身向云铮敬酒,才将刚刚那点不快渐渐挥去。
徐霖一直关注着亭中的动静,见那孟将军喝酒竟如牛饮水,不禁道:“杨大哥,这姓孟的是谁,怎么喝起酒来,比你还厉害。”
杨岱嘿嘿一笑,道:“你若是问旁人,我还未必认识。但这位孟将军,我却是知道的。他名叫孟贲,乃是我光辉王朝第一好酒之人。”
“孟贲?”徐霖等人几都茫然摇头,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只有李钰脸色如常,杨岱看着他,问道:“李兄弟,你知道孟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