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霁是清晨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睛就发现环境变了,谨慎的观察一遍,没有发现梵镜言,心就提起来了。
他不顾身上的伤痛就要起来去找梵镜言,可是身体刚动了一下,房门就被推开了。
秋霁立刻重新躺下去,装出自己还在昏迷的假象。
八归是按照时间来给他换药的,结果手还没碰到秋霁的衣服,就看到床上原本还昏迷的人瞬间就睁开眼睛,秋霁的眼神立刻就像刀子似的看过去,他的身形很快,几乎是一个呼吸间就到了八归面前,五指向内弯曲,准备去锁八归的喉咙。
然而让秋霁没想到的是,八归看着文弱,竟然可以轻松躲过秋霁的攻击。
秋霁一击不中,也不继续纠缠,而是收回手翻身从床上跃起,直接站起来和八归拉开距离,慎重的看着八归,似乎是在衡量制服八归的可能性有多少。
梵镜言和顾容与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对峙的场面。
“殿下,那个护卫武功极高,后来和您一起进来的人,也是个内家高手,他们两个的身份不一般,咱们不宜和他们扯上关系。”秋霁满面担忧,没想到救殿下和自己的人,竟然不是普通的百姓。
梵镜言看出他的想法,失笑,“普通百姓哪里敢出城去翻尸堆把咱们俩救出来。”
秋霁更加惭愧了,“是臣没有保护好殿下。”
“你已经保护的很好了。”梵镜言真心诚意的说,小公主到死都有一群忠心的侍卫在保护,相信她在天上看着,也能欣慰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天空,漫不经心的说:“救了咱们的,是南晋镇国公世子顾容与。”
秋霁脸上的震惊已经藏不住了,他脱口道:“殿下,咱们得马上走。”
他看梵镜言一脸平静,以为梵镜言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语速飞快的说:“殿下,南晋皇室和镇国公府的关系紧张,一旦顾容与发现您的身份,只要将近献给皇室,就可以缓和与皇室的关系。”
“您是北齐的公主,大殿下是不会让您被南晋扣押的,他若是不惜一切代价将您带回去,您就危险了。”
说危险都是委婉的,直接说死路一条更合适。
梵迦叶不会让梵镜言落到南晋皇室的手里,那是对梵氏皇族的侮辱,作为耻辱的梵镜言一旦回到北齐,只有一死。
“现在有点晚了,我昨晚已经和顾世子合作了。”梵镜言云淡风轻的说,拿起桌子上的小摆件把玩。
“殿下,和顾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啊。”作为保护梵氏皇族的羽林卫,秋霁很清楚顾家的荣华富贵是怎么来的,对顾家的观感并不好。
梵镜言手里把玩的摆件是一个奇形怪状的石头,被她抛到半空中,然后又接住,自己就玩的不亦乐乎,似乎对秋霁说的话很不在意。
房间立刻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梵镜言抛石头的声音。
秋霁得不到回应,越发心慌,以为自己僭越了,立刻想要跪下来请罪。
“秋霁,你能忘记逃亡路上,那些死去的同袍吗?”
秋霁深深垂首,咬着牙挤出两个字,“不能。”
那是不能回忆的伤痛,三十个同袍,一起训练一起吃苦,最后只剩下他自己,其他人全都倒在保护公主的路上,每一个临死前,都殷切的看着还活着的人,坚毅的眼睛里只有一个想法:保护公主。
秋霁没有任何怨言,但是同袍的死绝对不会被忘记。
“我也不能。”梵镜言一把抓住再次落下来的石头,没有再扔出去,看着秋霁因为悲痛而泛着血丝的眼睛,说:“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和长相,每个人死去的模样,他们看着我的眼神,他们原本应该有很光明的未来,他们也许也有家人和孩子,他们也会死,但应该是保家卫国的死,被所有人记住他们的荣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后还要背负乱臣贼子的污名。”
秋霁的脊梁上似乎压了千斤重,让他没有办法站着,只能痛苦的弯下腰,一点点跪下来。
哪怕身上被砍了一刀,鲜血淋漓也不皱眉头的男人,抑制不住的发出痛苦的呜咽。
哪怕梵镜言不是原装的小公主,和羽林卫逃亡的一路上,也足够她对羽林卫升起敬意。
“任何忠心耿耿的人都需要被赞扬,梵迦叶剥夺他们的荣耀,我必然要抢回来。”梵镜言微微一笑,“顾家叛主不要紧,各取所需罢了。”
忠武将军的动作很快,从客栈回去就着手平乱的事情。
在他眼里,只要是不安分守己,反对天正帝的,都是乱民,不值得同情,倒是没有顾容与天人交战的纠结,但凡是拿起武器攻击士兵的,就都是敌人。
对待敌人只有秋风扫落叶的凶狠和果决,不需要普度众生的慈悲心。
乌合之众面对训练有素的士兵没有任何优势,忠武将军平乱的毫无难度。
梵镜言的伤口愈合,只要没有大动作,就不会崩裂的时候,荆州的动乱就已经完全平定了。
期间,顾容与一次都没有离开客栈,借着照顾梵镜言的由头,躲过了所有骂名。
“我们可以回江陵了,殿下。”
顾容与承诺兑现的军饷很快就到位了,忠武将军应该是很满意的,因为梵镜言养伤期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忠武将军,倒是一个机敏的人。
难怪能被派来驻守边境,确实有本事。
乱民平息了本来应该是喜事,可是顾容与的两个护卫满面愁容,挡都挡不住,倒是让梵镜言好奇了。
她现在和顾容与是合作关系,可不希望一件事都没做成,顾容与就先出问题了。
“八归,明天就要回江陵了,怎么一副发愁的样子?”梵镜言在八归给她送晚饭的时候,顺嘴就问道。
八归照顾了梵镜言一段时间,是挺喜欢这位没脾气没架子又好说话的小姑娘的,他心里为顾容与抱不平,愤懑的说:“忠武将军不是个好人,我们爷为了他军队的粮饷想办法,得罪了人,结果他平乱之后在折子上竟然参了爷一笔,说爷消极懈怠,没有指挥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