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镜言昏迷中做了很多梦,一会儿是她在建章宫里被嘉平帝看着背书,一会儿是她在武场被将军提溜着跑圈蹲马步。
梵镜言知道这是小公主的人生,可是她依然感同身受的体验了一回,只有一个想法,嘉平帝不做人,哪有这么折腾自己女儿的。
小公主累死累活的时候,梵迦叶就在旁边披着狐裘看着,还有宫人专门给他打扇子伺候茶水点心。
梵镜言不知道小公主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要是她的话,估计不等梵迦叶造反,她就能气的先把梵迦叶送走,还能容他这么嚣张?
后来梦境就变成了梵镜言自己的。
她满身是血的顺着墙角的狗洞爬出去,在她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和凄惨哭号的求饶和咒骂。
再后来就是嘈杂的说话声,她分不清是谁在说话,只能听出来很多人在激烈的争辩。
那些声音太杂,她听不清内容,只觉得吵闹。
最后,是一个悔恨的声音。
“殿下,臣错了,是臣没有保护好您,臣求您了,醒醒啊,殿下!”
那声音悲痛欲绝,只听着就让梵镜言难过。
可也许是壳子里面换了人,梵镜言不合时宜的想:别叫了,都死了你怎么求也醒不过来了。
她这么想着,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顾容与跪在地上,没分得清现实和梦境,嘴上没把门,那话不过大脑就说出来了。
梵镜言本是随口说的,但是顾容与眼睛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探究,然后又飞快的隐匿。
若不是梵镜言一直盯着顾容与,恐怕还要错过。
她能理解顾容与看到她清醒过来惊喜的心情,但是为什么要探究,她身上有什么秘密被顾容与发现了吗?
“殿下?”顾容与又叫了一声,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去抓梵镜言的手,似乎是想确认自己没做梦一样,他试探着问:“您刚才说什么?”
梵镜言短暂的笑了一下,“没事,我做梦糊涂了。”
顾容与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既失望,又如释重负,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道:“殿下梦到什么了?”
梵镜言看他毫无异样,心里琢磨也许是自己猜错了,信口胡诌,“梦到我小时候被父皇和各位将军轮番抓着训练,梵迦叶就在旁边喝茶吃点心看热闹,我当时就想这要不是我亲兄长,我当场就得给他来个血溅三尺,太气人了。”
顾容与嘴角浮起一丝笑,“殿下活泼。”
梵镜言轻咳一声,扯动了肋骨,下意识的捂住断掉肋骨的地方,说:“世子爷要是不会夸人,可以不用夸。”
她只咳嗽了一声,顾容与立刻就紧张了,“殿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臣不敢叫太医来给您看伤势,簇水懂岐黄之术,她给您包扎了伤口。”
若是叫了太医进府,梵镜言受伤的事情就瞒不住,到时候她深夜才回府的事情就会被人挖出来,于梵镜言声誉有损。
江陵城里的世家贵族们顶着梵镜言的一举一动,他们必须要小心。
“没事,就是扯到肋骨了。”梵镜言摆手,她原来受伤是家常便饭,自己心里有数。
可顾容与却陷入深切的自责,“是臣的过错。”
梵镜言失笑,“世子爷这总在自己身上找毛病的习惯可得改改,你是能一直监视盛云瑱的动向还是能左右他的意志?”
“世子爷这样堂而皇之的闯入太子的私宅,后面必然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你,我的伤没有大碍,就是看着吓人,世子爷放心。”
“可是您说疼。”顾容与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的语气和平时一样。
“啊?”梵镜言脑子还不是很清醒,能条理清晰的安慰顾容与,都是对顾容与另眼相待的结果了,现在真反应不过来顾容与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容与看了一眼梵镜言,那眼神还有点哀怨,看的梵镜言莫名其妙,“我救殿下回来的时候,殿下对我说,您疼。”
梵镜言经他提醒,记忆瞬间回笼,想起自己在顾容与怀里委屈的说自己好疼,眼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她当时脑子不清醒,只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顾容与,那瞬间就突然觉得委屈,武林盟主受了再多的伤,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从来不期待别人来救她。
那天顾容与推门而入,梵镜言突然就想说一句,你怎么才来,可是怕顾容与自责,到了嘴边又变成了疼,若是在她清醒的时候,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哦,那就是顺嘴说出来的,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含义,你可以理解成撒娇。”说完,梵镜言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刚才是说了什么抽风的话。
顾容与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他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殿下能对臣撒娇,是臣的荣幸。”
梵镜言绝望的拉起被子盖在自己头上,生无可恋,“世子爷还是去忙吧,让我自己再睡会儿。”
顾容与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看出来梵镜言是害羞了,强忍着笑意,怕梵镜言恼羞成怒,轻声说:“好,那臣先告退了,簇水就在外面,您若是有事,可以叫簇水去找臣。”
听着顾容与脚步声远去,梵镜言把蒙在头顶的被子拉下来,神情不复刚才的羞恼,叫了一声,“簇水。”
簇水应声而入,小心的应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去叫秋霁来。”
簇水离开没一会儿,秋霁就进来了,见梵镜言醒过来,喜形于色,“殿下!”
随后就跪下来请罪,“臣没有保护好殿下,请殿下责罚。”
梵镜言真不习惯他们一个两个都来请罪,“起来吧,都不是你们的错,全都来和我请罪干什么,我像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秋霁闻言便知顾容与应该也说过类似的话,立刻道:“殿下国公府并不安全,此次您是被顾容与连累,遭受无妄之灾,臣认为,殿下应该尽快离开国公府。”
梵镜言说:“这件事不着急,你去给我查,太子身边那几个高手出身何门何派,行动路线,包括一个刚瞎的,我要他们详细的生平来历。”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捏了捏,盛云瑱暂时不能动,他身边的几条狗,梵镜言是必然要清理的。
武林盟主是最小心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