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摧毁的不止是房屋,田地,还有人健康的身体。
岷江是益州,江阳和沈黎最重要的一条江。
洪水来临,三座城池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益州离得最近,损失最惨重,江阳离得最远,损失的小一些。
益州被洪水冲垮了房屋,无家可归的百姓在临时安置所里住不下之后,顾容与决定将他们往受灾比较轻的城池转移。
但是每一座城池一共就那么大,可以容纳的人口也就那么多。
来几十个一百个,还能承担,一旦人数多了,其他两座城市也承担不起。
只有边关的这三座城池是顾容与管辖的,他只能将百姓安排在这三座城池里。
至于其他城池,顾容与不是没写信寻求过帮助,但是大家都知道洪灾过后伴随的一系列问题,出于稳妥,和对城中百姓安危的考虑,他们拒绝接受这三座城池的百姓。
顾容与对他们并没有怨恨,他知道,其实越靠近边关的城池,越没有多少资源,如果自己把百姓分担出去,对他们来说也有一定的压力,所以他尽可能的将三座城池的百姓都安置好。
如果益州的百姓满了,就往其他两座城池里面迁移,每一座城池都有临时的安置所,安置所里配备的东西非常的舒适,尽量让他们不要有自己被怠慢的错觉。
失去自己的家园和田地,就已经够让人绝望的了,如果在躲避灾难的时候,还要惶恐不安的担心自己衣不蔽体,无处可居,吃不饱饭,那岂不是人间惨剧?
但是安置所被设置的比较舒适而且安全,就需要浪费大量的银子,顾容与已经尽可能的将这里打造到最好。
然而受灾的百姓越来越多,哪怕他想做到,让每一个百姓都住的舒适,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梵镜言就负责百姓的安置,并且检查他们的身体健康。
她要防止有人因为逐渐拥挤的环境而产生不平衡的心理,从而闹事进行发泄。
而且受灾的百姓多了,大家都挤在一起,哪怕可以吃饱穿暖,连番惊吓之中也是会有人生病的,风邪入体最是难治,尤其是在这种暴雨阴天的情况下,梵镜言和顾容与曾经清点过三座城池里边的草药,情况并不乐观,如果一旦风寒大规模爆发,根本就无力支撑。
全城的大夫都被征调过来,不断的在城里巡逻,一旦发现有生病的人,立刻就近诊治。
但是生病的人太多了,就连一直在前线救助百姓,抵抗洪水的军官和士兵,也有很多都已经累倒了,这些人都需要吃药。一个两个还好,人数一多,城中的草药就快见底了。
曾经梵镜言和顾容与,最大的希望就是朝廷可以出人出钱赈灾。
边关的百姓也是南晋的百姓,都是天正帝的子民,生活在天正帝的统治之下,他们都认为哪怕天正帝再过分,也应该会给顾容与一些人和钱,让他帮助百姓渡过难关。
但是从天正帝能把顾容与扔到益州的做法来看,他本身也不是一个有长远眼光并且心胸宽大的人,所以顾容与和梵镜言当初也做好了朝廷会分文不给的准备。
若是天正帝在圣旨上写得漂亮一点,没有将责任都推给顾容与的话,梵镜言刚才也不会那么生气。
她来找顾容与,除了想知道圣旨的内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药材告罄,然而还有许多病人都没有医治,如此下去,很容易出现更危险的情况。
梵镜言将伞向上抬了抬,仰头去看顾容与,从顾容与的脸上看到了和她一样的慎重之色。
房屋可以再建,粮食没了可以再种,唯独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顾容与沉思片刻说道:“惟今之计,我们只能去广汉找唐家。”
“你是说唐家堡吗?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唐家堡一直不参与朝廷的事情,我担心他们会袖手旁观。”
江湖门派中,唐家堡也不是什么绝对的正派势力,很多时候他们仗着天险和地势,一直保持着一种旁观的态度,加上唐家堡地形复杂,而且唐家堡中人擅用毒药和暗器,所以很少有门派会去招惹唐家堡的人。
但是广汉距益州确实很近,如果是求援的话,唐家堡确实是最优先的选择。
善毒就善医,医毒相同,在朝廷坐视不理的情况下,要是真的有一个地方可以拯救边关百姓,应该就只有唐家堡了。
梵镜言没接触过唐家堡的人,也不知道唐家堡的人到底是什么性子,他们在江湖上走动的不多,无从推断,甚至不如天问山。
起码天问山还有一个正邪难辨的凤楼吟,唐家堡声名在外,但内里是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所以梵镜言有些担心,虽然两个人的计划里,现在确实应该向唐家堡求救,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这已经是他们最后一条退路了,若是唐家堡也没有人来帮助他们的话,顾容与和梵镜言真的就要考虑揭竿而起,占山为王了。
不是梵镜言想要逼着顾容与大逆不道,而是天正帝做的实在太过分,这件事情如果被百姓知道了,少不得要变成去年旱灾时候,荆州的那一场动乱。
顾容与心中慈悲,并不想将事情做绝。
否则顾容与只需要把消息放出去,然后将城门打开,任由百姓逃难,就够朝廷焦头烂额了。
“成与不成都需要走这一趟,唐家堡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殿下留在城中也要时刻小心,身体要紧,我去去就回。”
“剩下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您有事情就去找赵奉,别什么事情都自己动手。”
顾容与准备和山上的将士交代一番之后,立刻就启程去广汉。
“世子爷。”梵镜言叫住顾容与,问道:“若是此次唐家堡之行并不顺利呢,你想怎么办?”
顾容与看着奔涌不息的岷江水,沉默片刻,几不可闻的说道:“那臣可能也只好对不起南晋的百姓,大逆不道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