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b市最有名的江滩,开车过来两个多小时,加上路上堵车,到这儿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把车停好,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了午饭,出来,手牵着手跟旁边的大学生情侣一样,开始散步。
江滩边上风大,许沐穿着裙子,站在沙子上,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眼前是宽阔无边的长江,周围全是人,喧闹得很。
这场景,有点儿像当初在大理洱海。
她压住额前的碎发,忽然有水浪卷了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许沐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陆景琛靠她很近,抱着她,一步步走过台阶,把人放在马路边,指了指旁边高几十米的长江大桥:“上去走走?”
这桥大概是近几年新建的,以前小时候也来过江滩玩,但那时,并没有这座宏伟的大桥。
要上这桥,得先进底下的小屋,交门票费,再由工作人员带领,从旋转小楼梯走上去,方能到那被四方四正围住的大桥,从上而下观赏长江的美景。
这桥大约长一千六百多米,乍一看有点像情深深雨蒙蒙里头,陆依萍跳桥那段的场景。
两人牵着手一步步走,时间慢慢流逝,快五六点时,陆景琛突然停下,压住她的肩膀转了个身,脸对着外头,指着远处的山峰,让她看。
四周辽阔,太阳慢慢下落,遥远的地平线上,金色的余晖泼洒在长江水面上,一切美得令人惊叹。
是日落。
也是黄昏。
她回头,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瞳,那层光辉映在他眼睛里,亮得吓人。
他缓缓低头,覆上她的唇瓣。
这才是他带她来这的真正目的。
站在长江大桥上,底下是容纳百川的长江,远处是层峦叠起的山峰,看日落黄昏,落霞云归。
我们都知道,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而我只希望有你,陪我看细水长流。
——
几天后,新闻媒体报道了警方最近破获的一件关于吸/毒的案子。
引起轰动的原因,是其中的一个吸/毒者,正是周家的小女儿——周昕语。
视频里的她低垂着头,头发衣服凌乱,白皙的胳膊上布满了青青紫紫,整个人意识还有点涣散,大概是感觉到闪光灯,周昕语下意识抬了下头,就那一眼,人突然就被吓得清醒了,脸色苍白,眼里写满了惊慌和恐惧,还有深深的绝望和悔意。
许沐关了视频,没再看下去。
人各有命,自己做的选择,终究怨不得他人。
又几天,许沐接到周恪的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到医院来看一眼赵婧。
怎么回事呢?
前几天周昕语爆出吸/毒被抓之后,周耀生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找各种关系,塞钱拉面子,好不容易把人弄出来,最后听了周恪的话,把人送进了戒毒所去戒毒。
可这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掌上明珠,谁会料到她最后竟然会染上毒/品这一恶习,悲痛之余,就把愤怒和怨气给转嫁到了赵婧身上。
赵婧为什么会跟他,周耀生心里头心知肚明,她这人究竟如何,他也一清二楚,当初之所以会让她坐上‘周太太’这个位子,只是因为赵婧能忍,她对周昕语,对周恪,对周家所有人,都能忍。这一点,让他非常满意。
这些年他在外头也沾花惹草,男人嘛,尤其像他这种成功的商人,哪能真的对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只别人穿过的破鞋,从一而终呢?周昕语这事一发生之后,周耀生就提出要跟她离婚,争吵和打骂,说她在周家混吃混喝这么多年,结果却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搞成这个样子。说要不是她一点用都没有,不管着周昕语,她哪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婧就这样被周耀生直接赶出了周家,没有钱也没有住处。但她也是个要强,精明的女人,跟周耀生其实也早就没了感情。要离婚?可以,但有一点——该分给她的财产,一分不能少。
她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就去找周耀生谈判,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坐的那辆出租车在高架上跟一辆货车相撞,当场受了重伤,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诊断,肋骨断裂穿透肺部,已经没救了,活不久。
周恪赶到医院,赵婧还剩最后一口气,她睁着眼珠盯着周恪,慢慢动着嘴唇,没发出声儿,但周恪看懂了。
她说的是——沐沐。
她想最后再见一面许沐。
许沐握着手机,语气很冷静:“我不会去,周恪,她早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不会原谅她,即使去了,又有何用?
周恪轻声叹息,但也理解她,没再强求,简单说了两句便把电话挂断了。
许沐收起手机,随手拿起一个纸杯,按下饮水机的开关,心思却渐渐飞远。直到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帮她把饮水机关掉,继而握住她的手腕把水杯递送到自个嘴边,喝了口,低笑着调侃她:“想得这么入神,莫非是在想我?”
许沐摇了摇头。
兜里的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是周恪发来的微信消息,很简单的三个字——她走了。
陆景琛也看到了,但他没说话,也没问这个‘她’是指谁,发生了什么,只更加用力的搂着她。
许沐垂下眼眸,十几秒后,很冷静的把手机关掉,告诉他:“赵婧死了。”
她的语气平静而无波澜,陆景琛却不自觉喉咙一紧,不知该说什么。
她转过身来,眼睛对上他,眼底隐有茫然:“周恪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她想最后再见我一面,我没去。”
陆景琛瞬间就懂了她剩下那半句还没说出口的话,抬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口,用脸去蹭她的,一下又一下,声音轻柔:“你做的没错。”
并不是这世上所有的错事都可以被原谅。
她恨赵婧,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婚内出轨,和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自己,对自己残忍的行为,更是因为——
当年她为了一己私欲,背着许奶奶把老房子卖掉,以至后来地产商过来赶人,许奶奶知道真相后,被气得当场病发,从此倒地不起,再无抢救的余地。
许沐一直以为许奶奶的死是意外,而赵婧其实是在奶奶离开后才把房子卖掉的。
直到前两天,她接到周昕语从戒毒所里打来的电话。
那天晚上,许沐接连不断的开始做噩梦,几次从梦中惊醒,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人几近崩溃。
她恨赵婧的自私和虚伪,更加自责自己当初答应留在周家的决定。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奶奶跟她早在那个夏天就跟赵婧断绝所有关系和联系,从此再无关联,可就是因为她,因为她留在了周家,所以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悲剧发生。
可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发生过的一切都没法挽回了。
——
关于周家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似乎很多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走到了尾声。
天气渐渐转凉,衣柜里的短袖和短裙都被收了起来,换上秋季的长袖长衫。
许沐心里惦记着苏阿姨,趁着有空,一个人跑到商场给她买了几套新衣裳,顺带还买了一大堆的补品。她身体不好,出了院之后就一直在家休养,许沐最近忙,都没工夫去看望她。
买完东西,她给苏禾打电话,想叫她一块回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的状态。
许沐想着应该是在忙工作,电话关了机,便自个搭了个出租车,往苏禾老家去了。
谁知一到她家门口,许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门口停着的苏禾那辆新车,车身被泼满了白色的油漆,车头被砸得深陷了进去,车灯都爆了。老旧的门大剌剌敞开,门板被砸得四分五裂,墙上被油漆写了四个大字——欠债还钱!
许沐看得一阵心惊胆颤,提着东西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屋里的状况更加惨烈,家具全都被砸烂了,一片狼藉。苏阿姨坐在沙发上流眼泪,而一向光鲜亮丽,精气神十足的苏禾,头发乱糟糟,人虚脱无力的坐在地板上,一张脸肿的老高,嘴角还渗出了血迹,目光空洞无神。
许沐把东西放地上,走过去蹲在她跟前,撩开她凌乱的头发,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禾茫然抬头,一看是她,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抱住她怎么都不肯撒手,仿佛要把胸口的怨气都给哭出来。
许沐知道她心里头难过,也不再追问,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很温柔的安慰她。
等到苏禾彻底平静下来,两人哄着苏阿姨上楼,然后一起把楼下的狼藉收拾干净。
收拾好之后,两人就坐在沙发里,一人手里夹着一根烟,各怀心事,默默地抽着。
过了好一会儿,苏禾还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