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贪婪好色,但他们却又善良仁慈;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利欲熏心,而且还善恶不分明。他们在社会的大染缸内形成一股鲜明的黑,乌中带血、血里显黑。
谢子亨看着眼前哆嗦的沧桑男人,拿着个空纸杯都发抖不停,他很好奇他经历了什么。“你说你10月3日在新福园小区后边荒地被挟持的?”谢子亨问道,“是、是、是的,我、我、我那天傍晚5点50分左右本想去对面夜市吃点花甲,但是和一辆面包车刮擦了,我下车去道歉,谁知车上下来个戴面具的人,一拳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就是在一间又黑又丑的屋子里……”被挟持的男人结巴的说着,他叫柯丁印,是位职业绘画师。
谢子亨眼珠一转问:“你的车可是红色福特皮卡?”柯丁印眼睛睁大看着谢子亨道:“你、你、你怎么、怎么知道的?难道绑架我的人开着我的车出事了?”谢子亨答:“不是,我只是推测,因为在当天差不多的时间,有两个小目击者瞧见了有人用你的车抛尸,但是却没出现在小区北边的监控里。”
柯丁印听后没当回事,他心有余悸的问:“那绑架犯抓得到吗?我刚刚已经把那地方告诉你们的同事了,他们找得到吗?”谢子亨摇摇头:“不一定找得到凶手,但一定能找到你说的地方,你在那黑屋的这20天你是怎么逃过他的杀机的?”柯丁印听说不一定找得到凶手,本有些神采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他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只是囚禁我却不杀我,但我和他的交流只有那么一句'我是好人,我还有弟弟要养!'”
谢子亨手摩挲下巴若有所思,他没想通凶手放过柯丁印的原因。他用心理暗示安抚了柯丁印,然后离开刑侦大楼的休息屋,卢振欢在外面无聊的看着电视,见到谢子亨出来,卢振欢忙问:“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谢子亨摇摇头,他问:“凶手杀秦术的原因会不会不仅仅是因为他造谣呢?你不是说过他曾经目睹过凶手抛尸吗?”卢振欢瞳孔猛地睁大,他说:“不好,那秦术的弟弟秦牧也有危险!”
卢振欢跑出刑侦大楼,谢子亨边追边问:“你要去做什么?”卢振欢回头说:“去秦家找秦家二老和秦牧,我们现在可以试着守株待兔,你去找队探员过来,我先过去了!”谢子亨在后头喊:“什么啊?我都不知道地址!”卢振欢在前边报了个地址,谢子亨粗略记了下来,抬头再看时,卢振欢已经搭上出租车离开了。
卢振欢赶到秦家时,秦家二老还不知道大孙子秦术已经去世,卢振欢没忍心说,他问:“秦家小弟在么?”秦奶奶和蔼的笑着答:“他在榕树口的四丫家里呢!”卢振欢有些焦急的问:“榕树口在哪呢?”秦爷爷这会儿从厨房出来道:“在西平间的尽头,离这得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呢!”卢振欢点点头,他问了具体地址后,把地址发给谢子亨,然后他拦了辆出租车往榕树口赶去。
秦家二老此时还不知道接下去的两个多小时里,秦家将遭受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老了,爱吃软烂的食物。秦爷爷夹了一筷子秦奶奶爱吃的豌豆焖鸡,他说:“小术这孩子也不知道到哪去了。”秦奶奶吃着老伴儿的心意,笑意盈盈道:“管他去哪呢,他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要去干涉太多。”
榕树口的四丫家里,秦牧抱着四丫的玩具熊发呆,卢振欢向四丫的母亲说明来意后,往秦牧呆的小屋走去。。“怎么会是爸爸呢?这么好呢?”卢振欢在门外便听见秦牧自言自语的在说着些什么。他走上前轻轻喊了一声秦牧的名字,秦牧抬起头瞧见卢振欢,脸色刷的就变了:“你、你、你来、来、来做什么?”秦牧结巴的问道,“你别怕,我是来看看你的!”卢振欢不知道该怎么说发生的事情,只能借探望的名义向秦牧套话。
秦牧十分警惕的看着卢振欢,仍旧有些结巴的问:“你、你看过我了,你走吧!”卢振欢好笑的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怕我看见啊?”本着玩笑的意思卢振欢这样说,但是却从秦牧眼神里他却看见了一丝惊慌。秦牧拽紧拳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一言。
卢振欢觉得秦牧像是知道些什么,正寻思着该怎么从孩子的嘴里套出他所知道的真相,身后却传来有些浑厚的男中音:“你是什么人?”卢振欢回头一瞧,后边站着个约1.83左右的大高个男人,理着个寸头,穿着套深蓝色西装,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他的脚上却穿着一双沾有灰泥的皮鞋。卢振欢仔细瞧了眼,这才发现这男子原来是那日因匆忙而未打照面的秦术和秦牧的父亲秦逸。
卢振欢自我介绍后悄声问了句:“你是来告知秦牧他哥哥的事么?”原本还装着无事的男人,因为卢振欢的问题神色变得甚是忧郁,他点点头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让他知道,但是又觉得他不知道的话小术或许会不高兴,他最宠爱这个弟弟……”
卢振欢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我们警方已经在全力抓捕凶手,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秦逸点点头,直起腰板恢复原样对秦牧说:“小牧,你哥哥他……”秦牧一听到他父亲的声音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快,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发着抖说:“你别过来,别过来!”卢振欢惊讶于秦牧的表现,他狐疑的望了秦逸一眼,秦逸不知所措的说:“小牧,你别怕,爸爸那天不是有心骂你和你哥哥的,我……”
卢振欢本还怀疑的心听到秦逸的话放下了,原来是小孩子还生着气,青春期的娃娃都叛逆的紧,卢振欢这么想。看着秦逸哄住了秦牧,卢振欢反应过来他来这里是打算保护秦牧的。他叫住往外走的秦逸父子,正准备说凶手可能还要行凶,却看见秦逸的手肘处带着根枯草。他把那草拨弄下来说:“秦先生你是走过来的吗?怎么手肘沾了草也没感觉呢?”秦逸本是笑着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他说:“大概是刚刚停车走进来风吹来沾上的吧!”
卢振欢并未多想,见秦牧走远了便准备说凶手的目的,手机却不合时的响起来。
“振欢,你、你快离开榕树口,快!”电话那头的谢子亨一改平时冷漠的口吻焦急的对着卢振欢吼着,卢振欢听得有些不适应,他问:“怎么了?”谢子亨那边停顿了一会问:“秦逸是不是在那?”卢振欢瞧了眼正看着自己的秦逸答:“是啊,出了什么事?难道……”“那你就快点带着秦牧远离秦逸,哦不,是叫榕树口四丫家里的人都快离开!”谢子亨打断了卢振欢的话怒吼道。“到底怎么了?”卢振欢问,谢子亨那头却收了线。
他不好意思的对秦逸笑笑,秦逸也回以笑容,他问:“是不是出事了?”卢振欢摇摇头答:“我也不知道,那边说的我都听不明白”卢振欢模糊的解释道,“哦?那说了什么?”秦逸颇有兴趣的问着,卢振欢摇摇头说:“我听不清楚,那边吵的很”卢振欢撒了个谎,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奇怪,一言一行都怪里怪气的。
秦逸不再追问,他出门打算牵住秦牧,卢振欢先他一步拉着秦牧说:“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秦牧抱着个玩具熊本就饿的很,加上刚才卢振欢一直对他示好,秦牧放下了些许警惕,他看看秦逸,秦逸表情自然,他点点头说:“好!”卢振欢牵着秦牧回头看来秦逸一眼,秦逸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他,卢振欢心里生出一丝恐惧,赶紧快步离开了后院。
他走到前厅邀请四丫及其母一起陪秦牧去吃好吃的,母女俩表示乐意奉陪。卢振欢听她们答应了,便一起出了门。在路上他又接到了谢子亨的电话,卢振欢将已经离开了秦逸的消息传达给谢子亨,谢子亨那边松了口气道:“你先安置他们待在安全的地方,我们已经快到了!”说完便不等卢振欢答话就挂了,卢振欢头一次对着满耳的“滴滴声”感到厌恶。
他安置秦牧和四丫母女待在榕树口商业区的甜品屋后,独自一人回了榕树口大院,此时的榕树口大院外围满了人和警察。卢振欢对此感到奇怪,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闹得人尽皆知了?他好不容易挤进去,却被一名警员拦住去路:“闲杂人等不能入内!”卢振欢翻了个死鱼眼面无表情道:“我是奇案小队的法医卢振欢!”那警员听后说:“证件呢?”卢振欢心里狂吐血,他本就好脾气,此时因为着急不禁发怒道:“我奇案小队的什么时候有过证件?你把谢子亨给我叫出来对质不就好了!”
谁知那警员动都不动说:“谢队长在里头侦查,没空儿!”卢振欢此刻简直想抓狂暴揍这警员一顿,转念一想这警员也挺尽职便改口气道:“那我打电话叫他出来吧!”
等谢子亨带他进榕树口大院,卢振欢已经在外头受了许多围观群众嘲笑的眼神,他生气极了,对着谢子亨就一顿抱怨:“你是烂在里头了是不?我在外头等你等了十分钟喂!”谢子亨埋汰他道:“这不,我烂出来接你了不是?”卢振欢垭口无言,闷闷的问:“里面什么情况啊?”谢子亨口气立马正经的说:“秦逸自杀了,上吊死的,死前留了封遗书,承认他是杀害了村长和秦术的凶手。”
卢振欢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子亨,他问:“这是这么回事?”谢子亨答:“你还记得涂敬虔捡的U盘么?”卢振欢回忆一番点点头道:“记得,怎么?”谢子亨答:“U盘有段秦逸贿赂西平上村村长的视频,贿赂的原因是为了他那第二工厂的土地,而秦逸的遗书里交代了他之所以剥皮杀人是因为村长贪得无厌。”
“什么?就这么简单?”卢振欢问,“当然没这么简单,U盘里还有秦逸玩弄一个女生的视频,西平上村村长借这两个视频一直在问秦逸勒索钱财。我们查了秦逸的户头,发现从视频上的日期2012年年底开始至今年10月3日前,他的转账金额高达五百多万,而且隔三差五就是一笔巨款打入村长的户头里。
据秦逸遗书上交代,村长于10月1日国庆节再度勒索他70万,秦逸因为可挪用资金已达到最高,不愿再出钱。村长扬言要揭穿他的好事,还展露他偷拍的视频,放下话来要他两日后给钱。秦逸从那天开始便种下了杀机,而早在半年前,他便有了杀死村长的念头。”谢子亨回答道,卢振欢听得有些愣神。
卢振欢问:“那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啊?那可是他的儿子,血浓于水啊!”谢子亨答:“他杀了村长后便剥了他的皮,将尸体运出去丢了。但是他中途被一辆皮卡刮擦了,他心里慌张,把司机给绑了后用他的车去抛尸。谁知道被秦术看见了,秦术隐瞒了一段很重要的真相,那就是皮卡车里丢下来的尸体其实是他的父亲拖出来的,而在拖出来时秦逸的面具掉落,正好在两个儿子面前展露!他为了利益,一边吓着小儿子,一边又对大儿子暗藏杀机。最后,他还是把偷偷去刑侦大楼的儿子杀死了,可他事后才知道,大儿子只是去偷回那个带有线索的木偶。”
卢振欢眼睛瞪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他略显难过的说:“难怪我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瞧出来,秦术大概认为保护父亲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当他隐瞒真相时展露的表情都是最自然的……难怪秦牧那么怕秦逸,难怪、难怪……”谢子亨不说话,只是一只抚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一桩案件结束,奇案小队受到了不少媒体的青睐,但是警司局长拒绝奇案小队接受采访,奇案小队也表示不愿意受采访。在最后,谢子亨以录音的方式留了一段话给媒体:这个世界其实很公平,有人得到必定有人失去。我们警察为了维护治安和平所以牺牲了休息和假期,但是能给居民换来安静舒适的社会我们愿意一直进行到底!
剥皮案结束的第二天便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首府迎来了第一场雪,卢振欢趴在窗台上问身后吃着火锅的谢子亨等人:欲望的诱惑难道真的就可以让人六亲不认吗?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漫天白雪在风中起舞,引来一群孩子在空地玩雪,他们的一个雪球砸中了路边的水洼,使雪地沾染上了一抹黑色。
嗯,万千白中一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