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着羊肠小道走进祭坛,发现这里奇峰巍峨,悬崖陡峭,石峁周围尽皆用鹅卵石铺就,显得错落有致、相当整洁。
只不过,在经过了几百上千年的时间之后,各种各样的洞穴植物早就长了出来,苍翠葳蕤、密密层层,而且,这上面还沾满了露珠,每一阵拨动,便不断抖落下来,溅了我们的一头一脸。
所以,我们只能用镰刀和鹤嘴锄去清理,不一会儿之后,道路便宽敞了不少,我们攀爬起来也相当利索。而且,耳畔上还传来潺潺潺的流水声。
于是,我心里的诧异却更盛了,“这玩意儿怎么搞的,之前,为什么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突然间就冒了出来?”
姬行义用手拈起一根藤蔓,凑到鼻端,持续地嗅了起来,“冥河就是这样……明明是可以触摸得到的东西,马上就倏忽消失。本来什么也没有,下一刻钟却一切都变了,突然出现小桥流水人家,枯藤老树昏鸦之类的东西。”
我被他逗乐了,“这里哪来的小桥流水人家,枯藤老树昏鸦?”
姬行义面上一郝,这时便嗫嚅着道,“比喻,比喻而已……少爷,你真还别说,肉眼是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仅用肉眼去看东西,可能会误人误已,遗害无穷。”
我听出了他话里面的深意,“哦,是这样子么?”
姬行义双掌一伸,便指着周围的石峁陡壁、藤蔓铜棺说,“你看,这附近红橙黄绿蓝靛紫,表面上看,好象是五彩缤纷云兴雾蔚,但实际上,却只剩下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甚或是毫无光彩的惨白。”
我心里浮现出一丝讥意,“扯远了,老义哇。”
姬行义干咳了一声,“而且,某些人人皆知家喻户晓的名宦大贾,高人雅士,如今看起来,也不过是骄奢权阉、无耻小人而已。”
彭子羽极其不屑地说,“是呀,某一些人就是这样。”
我刚想再说,旁边便响起了姬于嫣的声音。“爷爷,别说话了,快看铜棺哇——”
把藤蔓捋开,近处的一具铜棺便更清晰了。我们持着矿灯照了过去,发现这上面苔藓丛生,绿锈斑斑,用手轻轻一触,便已是十分湿滑。
而更让人诧异的是,棺首和棺尾还硌出了很多花纹,貌似镌刻着很多小动物,它们有大有小,有深有浅,现在,即使经过了几百上千年的时间,仍然还十分传神。
我瞅着,摸着,吸嗅着,越瞧心里就越觉得吃惊,“老义,铜棺上镌刻这些玩意,到底有何用意?”
姬行义抬起头来,四处瞅了一圈,然后道,“少爷你看,附近的石峁首尾相衔、相互贯通,恰好构成了一副八卦图,当然,石峁上的铜棺也不例外……”
我有一些明白了,“你说这些小生物也是八卦?”
姬行义低着头,手里持着矿灯,朝这铜棺之上不断照了过去,“铜棺上的雕饰很多,骤然看来,显得冗杂而又絮乱,但不外乎是燕鹰熊猴龙蛇虎马之类,它们之间依次排列、赢缩转化,暗合乾坤巽震坎离艮兑的卦理,正所谓阴阳相宜,左右互换,生生不息是也。”
旁边的刘二似乎还有一些不明白,这时,又插了一句,“那么,天地风雷水火山泽也是这八种卦象的体现?”
姬行义面如止水,“当然。”
彭子羽却抛出了一个问题,“义爷,我常常听人议论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这其中又有什么区别?”
姬行义仍然在瞅着这铜棺,甚至,还在那个象燕子一样的雕饰上不断触摸着,“说起来区别可就大了……先天八卦是我们的老祖宗伏羲画出来的,蕴含着日月循环阴阳寒暑之类的天道,而后天八卦则是周文王所画,它根据伏羲八卦发展而来,而且还有人参与,所以,后人就干脆把它命名为后天八卦。”
刘二搔着自己的后脑勺问,“我还是有一些不明白。”
姬行义晒然而笑道,“主要是各个卦象的排列顺序不同……先天八卦之前我们已讲过了,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谢,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后天八卦,据书上所说,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齐乎巽,东南也。齐也者,言万物之洁齐也……”
我听得稀里糊涂,很快,便摆着手道,“停停停,老义,你不如先说说我们现在在哪?”
姬行义连想都没想,脱口便吐出了两个字,“离卦。”
我沉吟着,嘴里念念有词,“离卦……与哪一个方位相吻合呢?”
姬行义继续分析道,“据《周易说卦传》所载,离也者,明也,火也者,南方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南方地区。”
罗紫突然插了一句,“换一句话说,我们刚才是从南方过来的?对了,诸位所携的指南针还在么?”
我瞅了她一眼,“早就已经不能使用……一进入这冥河,我们就已失去时间,失去方向,甚至,连声音也已经失去了。”
彭子羽嘴里在吟哦,“那么,南方为什么又是明的,又是火的呢?”
我笑了起来,“因为南方地区日照长,阳光毒,常常会引发森林火灾什么的,所以,慢慢就引申出‘火’和‘明’这两种含义,中国的皇帝干嘛要南面而坐呢,说起来,其实也典出于此。”
姬行义不断点头,“嗯。有些事说穿了,其实就这么简单。你们想呀,后来,视线上的清晰明瞭被引申到思维领域,和社会领域,所以才有了明理明辨明君明治清明之说,而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源于易经。”
我乜斜着眼睛瞅了过去,“老义,你还没说明朝呢。”
姬行义哈哈大笑,“都是因为炎帝族的南下,才引发了这一切。”
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姬于嫣奔了过来,紧紧地攥住姬行义的臂膀道,“你们瞧,这蛇怎么还会动?”
说完,她的右手还不由得还顺势搭下,向那非常象蛇的饰纹摸了过去。
姬行义厉声喝道,“于嫣,快放开你的手!”
可还是晚了一点,只听“嗤”的一声,棺盖突然被打开,一股雾气喷了出来,浓郁之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