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女子的举措,范易忽然没来由心头重重一跳——他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假设:难道是说,女子并没有得到传承?而这个人,也许就是借用夜明珠温养之力的自己?
若是自己得到了这传承的话……难道是说自己已经打开了温养传承之门?若是得到温养的话,自己甚至会成长为白衣长老、甚至如炼药师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不可抑制地砰砰直跳,几乎要炸开一般。
然后他艰难地向那薰兰雪雕看去,却是发现,那薰兰雪雕变得越发晶莹,甚至涌起一种强大的力量,向他吸了过来,使得他涌起了炙热的感觉。
他甚至想要向那薰兰雪雕的手臂抓去,这一刻有一种如同久在樊笼里的雄鸟、聆听到雌雪鸟的宛转之音、变得无法自拔的感觉。
顿时,随着范易的这个动作,那薰兰雪雕就好像脱落下来无数碎屑,变得光彩耀眼,然后她的身体如同一只雪玉杯子,向空中溅出许多的琼露玉浆来,并不断地摇晃起来。
看到这个异状,范易终于明白,这个让薰兰雪雕异变的人,正是自己。
这一刻,他内心颤栗起来,灵魂都要炸开了!
“我虽离得这么远,不过这夜明珠能渗透出温养之力,可以将我虔诚的意念投影在薰兰雪雕上,这才是我能得到这次传承的关键。”
想到这里,他更是对怀里的夜明珠珍惜无比。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眼前这六龙究竟代表着什么,和六条蟒蛇又有什么共同的传承之处。
便在这时,范易发现那女子忽然回过头来,向他的方向看来。
只这么一下,他的心跳了起来,惶急之极:“难道被发现了?”
他死死盯着对方的脸,心砰砰跳个不停。
他注意到,这女子虽然很年轻,貌似二十岁左右,可是她的脸却异常的苍白,甚至比起那白衣长老的晶莹发丝还要苍白。
他本以为这女子身为炼药师,养尊处优,自然是享尽人间奢华的面色红润,可是这张脸,此刻又是疑虑、又是昏暗,却又是失神,那甚至是拒绝世界的一张脸。
然后,他闻到了一种无助无神的气息。
常年来施展调香术,他能慢慢地感知到女子身上的体香,其中有香、有软、有喜悦、有骄傲,有温馨,有高贵等等,可是如此无助压抑的气息,他还是第一次闻到。
他因此感觉到,眼前女子像是长期陷入在一种脆弱空白的心灵状态。
他从没想到,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丰富成这个样子,而且还是从之前那个淡然到极限的炼药师脸上露出来的。
瞬间,他心下产生了一种怜惜的感觉:为什么她脸上有那种无助?这个身为楼兰王朝上最高贵职业的女子,怎么会内心脆弱?
这时,女子的脸恢复了平静淡漠,向范易施展出了一道梅花光芒。
那梅花如同雪山上的五彩火焰云朵在慢慢绽放着,只一下,就让范易全身魂魄散乱,向四处乱窜而去。
“不好!这是魂力攻击!如此强大!”
顿时,范易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几乎完全断绝了一般,被一种可怕的气息压制着,有一种肝胆欲裂的感觉。
只一下,他就完全失控了,甚至体内的神之云杉也几乎完全萎靡了,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而周围正有众多火烈鸟,和他一般跌落在水里,满身是血,显然也被对方一同攻击了。
“我要魂飞魄散了!”垂死之间,他忽然涌出了一种力量,伸手一抓,抓住了一只重伤火烈鸟的翅膀,顺水漂流而去。
这一刻,范易最后的一个回眸,分明看到了那炼药师女子脸上露出的那种疑惑不解的表情,对方显然没想到,能接受薰兰雪雕传承的范易,一击也接不住,身上只有青冥初品的气息!
她更没想到,范易刚才露出了一种怜惜的气息,映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到如此的温暖。
——为什么她能感觉到对方内心的怜惜?为什么?
她自然不知道那夜明珠的温养之力,会让范易和一些心神共通之人,形成共鸣。
这一刻,女子拼命一收,却只收回了魂力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完全击在了范易的神魂之上。
然后她露出了如此的懊悔,如此的茫然。
这个数十年来不曾失态过的炼药师女子,不曾动摇过自己道心的女子,破天荒地为刚才的行为自责起来。
而这时,那白衣长老顺着炼药师女子的目光,向水里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而他回头发现那薰兰雪雕已经灵气全无,已经变成了最普通的雕像,不由目瞪口呆,口干舌燥着。
这时,炼药师女子镇定了下来,淡淡地对白衣长老说:“你的左肩每当午夜时分就会剧疼,这就是松香八疗你屏除云母片的缘故。”
她语气淡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似乎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理,似乎她的每一个念头,都会成为一种存在。
听到这里,白衣长老面色震惊了,身体都在颤抖着,但面色终于变得肃然起敬起来:“圣师可否告诉我补救之法?”
“没有补救之法。”女子的目光却向那水面看去,目光里闪烁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晶莹光芒:“帮我查一下你们府里,银冥境界以上的武者,有谁最近失踪了……只是他中了我的魂力,必然灰飞烟灭了。”
不知怎地,她并没有说实话。她分明感觉到范易只有青冥初品的修为,可是她内心却怎么也不相信,怎么也说不出来。
而她心里已经给范易叛了死刑,因为她的这种攻击,虽然到最后收了一半力,可是哪怕就是一成,也不是青冥初品能活命的。
这一刻,她深深地记住了范易身上为他怜惜的气息,记住了那具很清瘦的身体内藏着的坚韧,然后她闭上了眼,将这个记忆深藏心底。
白衣长老听到说“没有补救之法”,顿时面色惨变,多年清修下,也不能挡住此刻内心的失望,但是他还是抬起了眼,立直了身躯,静静地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