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也找回来了。
她看向那拎着茶壶、一脸茫然的媚雪,笑了。
“这位姑娘,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程让“唰”地打开了折扇,玉树临风地一步步向媚雪走近。她身材高挑,比媚雪足足要高半个头,当她站定后,二人的气场差便明显了。
媚雪看着这一步步走近的俊美少年,心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王爷虽然也极为英俊,但总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想要接近,都没有办法。
不像眼前这一位,笑容和煦如春日暖阳,说话语气也温柔。看她的穿着打扮,似乎也是家境极好的贵公子。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王爷的通房丫头,那该多好啊……媚雪如此想道。
君未娶,妾未嫁,一切方是最好的时候。
但她心里又存着一丝侥幸,若是自己能够入了这位公子的眼,得了这位公子的心,再劝这位公子向王爷讨要自己,王爷说不定会大发慈悲,把自己赐给这位公子呢?
“回公子。”媚雪低下微红的头,屈膝一礼:“媚雪是新来王府,陪侍王爷的。”
陪侍王爷……这四个字说得极隐晦,但却让所有人一听就懂了。
程让心一沉。
虽然她早就料到,李越这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能没有过女人,但这么早就遇到了他的女人,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作为一个从小就幻想着自己要娶三妻四妾的“男人”,程让完全接受不了,长大后的自己,竟然变成了三妻四妾中的一员。
“嘿嘿嘿,程兄弟你别多想,媚雪啊……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我发誓,除了她,王爷再没有找过别的女人了!”冷豹舔着笑脸凑上来,比着手指发着誓。
他还偷偷摸摸观察着程让的神色,生怕她一个不爽,直接把媚雪给揍了。
众将士都已经知道了程让和王爷的关系,还没来得及祝贺她呢,却不想这两个女人竟好巧不巧地凑到一起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半女人,也有半台戏了。
没错,程让只能算是半个女人。
“是啊,程兄弟,王爷只有过媚雪这一个女人,他和外头那些拈花惹草的男人们不一样!”众将士们纷纷说道。
一旁的姬达气得呀,这些家伙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爷……只有过媚雪这一个女人……程让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真是越想,越是气血翻腾,气得她牙痒痒!
媚雪,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女人,她抢在自己的前面,占了他。
醋意上涌,程让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冒酸泡。
但她的理智还是残存了一点点的。
冷豹他们有一句话说得对,比起这世上其他的男人,李越还真是算干净的了。
而眼前这个女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一个暖床丫头,她不能反抗,亦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能伴上一个王爷,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了。
她或许还有所奢望,但她的身份却注定了,她一辈子只能是个暖床丫头,无法成为王妃,也无法成为侧妃。
甚至连妾,都不够格。
她不过是这大盛无数悲哀女人的一个写照。
如果自己真要找一个人算账的话,该找的,是李越,而不是眼前这个无辜的姑娘。
强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程让一笑,把袍子一撩,潇洒地往位子上一坐,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身前桌案上的茶碗:“媚雪姑娘,劳烦给本公子也来一碗茶。”
媚雪的眼睛亮了亮,她激动地回答道:“好,好。”
众将士见此,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都说程让是个母老虎,以后定会揍相公,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嘛……
瞧瞧人程二公子,多和善,多怜香惜玉,胸怀多么的宽广博大……
根本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看来啊,王爷以后有福气了,娶个八个十个的都没有问题!
淙淙的茶水倾泻入茶碗中,茶叶被冲得翻起,程让端起茶碗,稍吹了吹,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长长的凤眼也朝着媚雪眨了一下。
“公子喜欢就好。”媚雪抿唇笑了。而程让对她抛的那个媚眼,更让她浑身酥麻,差点瘫软在地。
果然啊,比起冷冰冰的王爷,她更喜欢眼前这位平易近人的公子……
媚雪是当做扬州瘦马养大的,她自扬州被运到北京后,每日要学习琴棋小曲各项技能,并没有出门的资格。因此,闻名整个京城的程让,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
后来到了北川王府,她时常会听到将士们提起程二公子的名头,也知道她是雷定国和何安邦先生的爱徒,这两日更常听到关于程二公子和王爷在一起的传闻,但她从未在意。
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定是在一起共事吧?
程让又抿了一口茶,见媚雪因为泡茶,额头上被蒸出了细细的汗珠,她伸出手来,扯过媚雪腰间挂着的白帕,轻轻地替她拭了去。
“以后这些事情,让侍女做就行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为了在这北川王府生存下来,也是不易,到处讨好。就连端茶倒水这种粗活,她竟也抢着做……
这大夏天的,瞧她热得……
程让本就是个极为怜惜美人的家伙,她虽不喜欢李越有别的女人,但这和她怜香惜玉,并不冲突。
这姑娘可怜,程让想着,回头定要想办法把她给打发了,但也不能委屈她,银两什么的都得给她备齐。
只是……若是她已经被李越破了身子,以后怕是难嫁人了……
一想到这里,程让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天下的女儿啊,都是柔弱的藤蔓,轻易就能被扯断,若没有可依附的男人,下半辈子都要完蛋。
但和这姑娘共用同一个男人,自己又做不到。
她的占有欲啊,可是比男人还要强的!
若是实在没办法把这姑娘劝走,程让是宁愿舍了北川王的。
“谢公子怜惜……”媚雪的脸蛋红扑扑的。
程让又道:“我师父的课,海纳百川,横贯古今,要不要坐下与我们一同听听?”
她是想要这姑娘肚子多装点墨水,把思想见识给打开些,不要总拘泥于女儿家的小天地。以后自己把她送出北川王府,她才不至于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但媚雪却是摇了摇头:“媚雪是女儿家,学这些……不合适。媚雪的娘亲也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再说了,媚雪即便跟着听课,也是听不懂的……”
她娇羞地低下头,又将白嫩的手指向前伸着:“还请公子把媚雪的帕子还给媚雪。”
程让一愣,低头看了自己手中的白帕。她差点忘了,刚刚用这帕子给这姑娘擦汗,竟攥在手里忘还了。
她忙将帕子递过去,媚雪低着头仓促地接过,颈畔都红了几分。
她转过身去,拎着茶壶匆匆跑了出去。
众将士看了看媚雪的背影,又看了看程让,心中奇了。
他们见过自家正室与妾室各种明里暗里的争斗,早已经不足为奇。但眼前这和平融洽的景象,却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程二公子……可是比王爷还要疼爱媚雪啊!
而媚雪那霞飞双颊的模样,也是古怪的很呐!
这二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正室与通房丫头之间的关系,反倒像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众人打了个激灵,硬生生地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让儿,媚雪不是个坏姑娘,你对她没有偏见,为师就放心了。”何安邦松了一口气道。
媚雪小鹿乱撞地跑出了翰墨轩,一张脸红扑扑的,胸前波涛也因为奔跑而上下晃荡,她脚步却倏然一顿,因为……前方,王爷黑袍玉冠,双目冷冰冰的,正直视着她。
“王……王爷……”媚雪只觉得浑身冰冷,声音发颤。
“谁让你去翰墨轩的?”李越凉凉地开口。
“奴,奴家只是想要给大家送茶……毕竟天气这么热,大家上课又那么累……”媚雪怯怯地说着。
她心里一阵紧张,王爷,王爷不会看到她与程公子的互动了吧,毕竟她现在名义上是王爷的女人,王爷会不会觉得……自己给程公子倒茶,程公子给自己擦汗……是逾越了?
“以后,不许再踏入翰墨轩半步!”李越打断了她,目光中是迫人的威势。
媚雪僵住了。
眼前这位如天神般受人敬仰的男人,这位整个大盛女儿心目中的梦中情人,看向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温和,反而全是不耐与冷漠。
这种目光,哪里像是在看枕边的人啊……分明,就是在看那侵入大盛疆域之内的敌军。
媚雪只觉得一阵心寒,要知道,在进入北川王府的那一夜,她也曾欢喜过的啊……
李越看向翰墨轩的窗户中,那里,程让正抬着头,认真地听着何安邦先生的讲授,似乎丝毫不在乎媚雪的存在。
他缓缓地握紧了拳头,她就一点也不在乎么?
一点也不在乎他府中,还有别的女人……
不在乎还有另一个女人,可以名正言顺地与他同床共枕?
离乡试,只有十天不到了,程让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在男女情爱上的纠缠,尤其是到了课堂上,她更是得摒弃一切杂念,进行最后的冲刺。
整整一天的课,程让学习得极为认真。她深知,自己只有真正地考上了功名,大家才会真正把她当做男儿一般,同等对待,而不会再像这样看怪物一般地看待她。
程让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后,伸了个懒腰。
在出发去西州之前,她每天傍晚都得陪同李越练剑,而今儿一天,她光顾着学习了,竟忽略了他。
明明是在他的府中,她却没有去找他……
程让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会有怄气的成分,气李越有过别的女人,私心里不愿意主动地去打理他。
但她却不愿意承认,她宁愿认为,自己纯粹是因为学习得太认真了。
夏日的天色黑得很晚,余晖如血,翰墨轩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趴在课桌上,半晌不愿意动弹。
她也在想啊,王爷为何不主动来找她……王爷应该知道,她今日与媚雪见面了啊……
他就一点也不想对她解释吗?
………………待改…………
大盛的女子都守礼克制得很,虽然程让性子野,但应该也不会太出格。
几人议论的声音极小,美男们在另一边,并没有听到。
“几位是否也要我们陪?”他们见这几位客人无所事事,便凑上前问道。
毕竟,以往来俊男坊的客人,可都是为男色而来的。
“不,不了。”卢兴元和齐杭尴尬地笑着摆手:“若是有美女,我们倒是乐意。”
金铃虽然有些跃跃欲试,但在身边的哥哥咳嗽了一声后,老老实实地坐着了。
另一边,程让拉着竹马的袖子进入到房间后,她关上了门。
小琉璃不客气地爬上了椅子,拿了个杯子玩。
竹马有些忐忑地咽了一口口水,沙哑着声音道:“小姐……您……您想要什么样的陪侍?”
程让眉毛一挑,乐了。
“你有什么样的陪侍?”
“什么样的都有,但价格不一样。只要上了床,就三百两起价。”
“摸一摸,三百多?摸上不摸下,摸下要加价?”程让问道。
“您怎么知道?!”竹马惊呼出声。
程让谦虚地摆了摆手:“这是行情。花楼里最顶尖的姑娘,也是这个价。”
“不过啊……我单独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这些事。”
不是为了这些事?竹马心中一松,但又多了几分好奇:“那敢问小姐,您所为何事?”
程让唇角一勾,目光直视着他,眼神虽然清亮,但却带着股迫人的威视:“说吧,你是什么人?”
竹马指尖一动,眼神有些闪烁。
“您说什么?我不懂。我叫竹马,一个男妓而已。”他沉声道。
“别装了。”程让拍了拍他的肩:“论装论演,哥哥我比你厉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