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李治歌便身子一怔，神色诧异地盯住了她的双眼。
“你怎么会知道洛阳出了岔子？”他的声音也比平时凛冽了些。
雨薇心中叹了一口气，出身于皇家的人日日都如履薄冰，一念之差可能会万丈荣华，也可能被人啃得渣渣都不剩了。因此李治歌这样谨慎多疑，也是正常的吧。
“那徐清风六月嫁完女儿便去南方做生意了，秦夫人自然也跟了去。好端端的一对神仙眷侣，如今夫人却独自匆匆回了长安，还特意来府里送了百合，让漱玉转赠给我。秦之语就是要回，也是回洛阳，怎得来了长安？我觉得有些蹊跷罢了。再加上王爷竟专程来问我，想来这百合花的事，定是有深意的了。”
说罢又暗自腹诽道，怎么，王爷你还认为我和外人勾结着算计你？
李治歌闻言，敛了脸上的厉色，沉声道：“正如你所料，洛阳那边怕是要有些变故了。”
雨薇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漱玉身世引人怀疑了……常言道，纸里包不住火。无论计划得多周密，只要有心人起了疑心彻查下去，定然是会发现破绽的。唉！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往轻了说就是一顿责罚，往重了说，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李治歌见她面露惊慌，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你也莫怕，跟漱玉的事儿没关系。”
雨薇闻言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什么规矩制度，在皇帝面前不过是一堆废纸。若是皇上不想让你有事，你就不会有事；若是皇上想挑刺整整你，你就是再战战兢兢，也会被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只要不是皇上拿此事做文章，那就暂且没有什么危险。
“如此便好，不过，究竟是怎么了？王爷跟我说说罢。”雨薇定了定神，问道。
他沉吟片刻，开口细细地解释道：“永宁侯世子和我交好，他们家在洛阳也有产业，你可知道？”
见她微微颔首，便继续说道：“永宁侯的外甥如今在洛阳管着家里的产业和庄子，在洛阳城里也算是很有根基的。”
雨薇回想起来，今年的洛阳花会，永宁侯的这位外甥也提供了庄园给皇亲国戚们暂住的。
她心中想着，又听到李治歌有些无奈地说道：“永宁侯的外甥和徐清风家也是有些生意往来的，两家也还算有些交情。前几日永宁侯的这位外甥出门办事，遇到了徐府的大管家，说是皇上有意让徐清风等富商为国家捐些银钱出来，以充军饷。”
雨薇原本悬着一颗心，听到这里简直是一头雾水。
皇上管人家洛阳富商要银子？为何？莫说近年来年成很好，国库殷实，定然不缺银两，就是当真缺少银两，也没道理用威权逼迫人家这些遵纪守法的商人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没钱，需要暂时从民间富商那里借些银两来使用，那长安城里高门大户如此之多，富商更是一抓一大把，为何要舍近求远地去洛阳拆借呢？
还有，若是皇上真的要有所动作，那自己的父亲作为当朝丞相，也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参谋，定然会有所考虑。
说一千道一万，这件事，和他们闽王府能扯上什么关系呢？秦之语又为何会特意来提醒他们呢？
雨薇正要发问，李治歌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徐徐开口道：“这些银钱是要充作军饷的，你想想，如今天下太平，突然拿出这么多军饷做什么？”
“那自然是为打仗提前做准备了……打仗？”说着雨薇双目圆睁，看向李治歌，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今边境安定，要打仗，对手自然只有可能是笛棉了。”他面沉如水，声音有些凄苦。
“怎么会如此？那笛棉使臣不是刚刚离去，陛下不是已经答应了要将咸宜公主嫁给笛棉的那位嘉诫王爷吗？为何会……”雨薇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咸宜公主下个月正要出嫁，皇上如今却准备和笛棉开战。若是真的打起仗来，咸宜公主该如何自处呢？难道皇上真的要活生生地将这位妹妹送入火坑么？
“笛棉国内局势不稳，恐怕皇兄是得了信儿，准备一鼓作气，将笛棉灭了国才好，如此便能永绝后患。”他的眼神冰冷，自己的这位好皇兄啊，表面上一副热爱和平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在想什么，他可比谁都清楚。
雨薇心乱如麻，不知父亲对此事是什么态度，便试探地开口问：“那我父亲和韩将军就没有劝劝皇上吗？”
“就是要劝，也首先得知情才能劝吧。若是皇上偏要一意孤行，去洛阳募捐，不就是为了要掩人耳目，好让长安的官员们来不及反应和防备罢了。否则为何不让慕丞相和韩将军参与此事呢？”他苦笑一声。
“王爷怎么知道我父亲对此一无所知？再者说来，皇上这样表面上说是要捐钱，其实就是摆明了要抢钱，徐清风等人不愿意也是正常的。只是，王爷仔细想想，此事就真的如我们想的那样吗？”雨薇柔声提醒道。
且不说一向广纳善言的皇上为何会转了性儿，独断专行地要去洛阳募捐。
就算是这样，也不该就偏偏把这话儿从徐家泄露给永宁侯。谁不知道永宁侯和闽王是自小到大一起长起来的至交好友？谁不知道闽王娶了慕丞相的嫡长女？将这话儿漏给永宁侯，那就相当于间接地把消息传到了慕雨薇这里。若是雨薇得了消息，慕丞相就有很大可能知道……
纸里包不住火。
李治歌闻言一怔，心里将雨薇的意思又再三思量了一番。念头在脑海中转了几个弯，这才道：“的确！是我有些沉不住气了！若是皇上想开战，自会从国库拨出银两，更何况，若是他铁了心要开战，何必要瞒着文武群臣，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想来这所谓的募捐，不过是故意放出风去，看看有哪些有心之人会因此坐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