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皇城边郊有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外表看上去古朴简陋,年代久远,但若推门而进,绕过一道由竹林做成的天然屏障,就会发现里面实则另有乾坤。雕梁画栋,绮户朱阁,假山流水,廊腰缦回。中间的三层阁楼更是修建的精巧华丽,别具一格,众星拱月一般被周围零散的庭阁簇拥在中央,彰显其华丽尊贵的身份。
“啧啧。”战弦歌坐在水中央的亭子里,看着周围完全可以媲美皇家园林的花园,连连摇头,指着那中央的阁楼对一旁候着的南一南二说道,“这别院真是和你家主子一样,外表朴实儒雅,内里却是闷骚花俏。”
南一南二:“···安少真是火眼金睛。”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和刺激,南一和南二面对战弦歌对自家殿下的吐槽,已经能够很娴熟的面无表情的说出违心的奉承话了。
“客气客气!”战弦歌将口中的瓜子皮率真的往旁一吐,然后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行了知道你们等不及了,走,陪本少我过两招去!”
听到这话,南一和南二两眼立马一亮,把手里的瓜果茶水往旁边一放,顾不得擦擦手就这么兴致勃勃的跟了上去。
别院里虽然有专门的练武场,但是战弦歌更喜欢临湖边的一大块空地,所以便让人把武器架子全都搬到这里来,练武的同时还能赏景怡情,实在是一大享受。
身为半道老人的徒弟,外加个前战神老爹,少将军虽称不上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但都有所接触。除了一把红缨枪使得出神入化,霸气四方;在使鞭弄剑方面也颇有造诣,只是外人不得而知罢了。因此当她第一次当着南一南二二人的面将一把软剑舞出‘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之感时,二人险些就这么跪了。
而战弦歌正闲着无事,看到那哥俩儿一脸憧憬羡慕的目光下意识的就想起了自己铁甲营的下属,然后心一软,主动提出要和他们对招。南一二人自然明白这说是对招实为指教,于是一个个诚惶诚恐上前去了,等被战弦歌打得七零八落分不清南北后,心底更加服气了。这么一来二往,战弦歌每日练武时间也成了指点南一二人武功的时间,然后不过几日,二人的武学造诣就提升了一大截。
“说过多少次了!眼神!眼神!南一你在攻击他的时候你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你接下来的意图!学你主子阴险点儿不行么!”
“还有你南二!假动作太多!招式太花哨,你是来表演还是来对打的啊!”
皇甫尘一迈进花园,就听见这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声伴随着兵器交接的声音,掠过湖面顺着微风飘进耳里。略带趣味的挑挑眉,单手后背带着黑鹰刚刚走出石径小路,就看见湖对面空地上那两个忽上忽下打得不可开交的南一南二,还有抖着腿坐在一旁完全一副地痞流氓模样的战弦歌。
“真是愚子不可教也!你说你们主子那么阴险狡诈,怎么你们一个个都给缺心眼儿似的?”战弦歌见他们二人经过自己的指点非但没有迅速调整自己的错误,反而手忙脚乱连以前的打法也不会了!于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抖了抖袍子站起身,拿起手边的扇子,纵身一跃就加入了二人的对打中。
侧身捷如飞鸟轻,瞋目勇如独鹘举。方才还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身影,恍若迅如闪电,快若惊雷,一招一式都带着逼人的魄力。那微挑的凤眸虽然洋溢着戏谑的流光,但眉宇间已经隐隐浮现出傲视天下的霸气。
“南一,我要攻击你下盘了!”
下意识守住下盘茫然抬头的南一:“什么?”
“砰——!”
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脸颊满脸迷茫的南一,南二嘴角微抽,眼底的幸灾乐祸刚刚浮现,背后又是一声娇喝。
“南二后面!”
南二不慌不忙的一个侧转身,刚站定还未摆出防御动作,胸口突然一疼,然后整个人如流星一般飞了出去。
看着倒在地上南一南二,战弦歌刷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幸灾乐祸的笑了:“现在知道,本少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吧?”
二人捂着被揍的地方连连点头,典型的有苦说不出。
“总之,你们二人一个机灵点儿,一个简单点儿,一个多学学你们爷卑鄙无耻,一个多学学你们爷表面上的低调朴素,别竟学他花里胡哨的闷骚本质!对你们没好处知道么?”
“咳咳咳···额···”
“咳什么咳!本少问你们话呢!”
“咳咳咳咳咳咳!”
“我没用力啊?你们怎么一个个给快要咽气似的?”战弦歌满头雾水。
看着战弦歌迷茫的样子,再看看她身后小的春花烂漫的自家爷,南一和南二真想就这么捂着脑袋晕过去。
“我说你···”
“咳咳。”
熟悉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战弦歌微微一愣,然后歪着头慢慢的转过身,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穿着滚金边白袍的皇甫尘,两眼明显一惊:“哟!真是稀客啊!南一南二,端茶倒水!”
皇甫尘:“······”
“我刚才见你···是在指点他们武艺?”等茶水端上来,皇甫尘撩袍入座后,闲聊的问道。
“其实我不想的,毕竟这二人你只是借用我一段时间。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战弦歌一脸嫌弃的表情外加勉强的语气,深深的刺激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黑鹰。
“安少,并不是每个人武义都如您一般高强,南一南二的武艺在我们这群人中也算是翘楚。”
“哦!”战弦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神情淡定的喝起茶来。
她这等淡然的神色落在黑鹰眼里自然成了一种蔑视,捏着拳头刚要在说什么,皇甫尘却伸出手打断了他。
“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安少聊。”
黑鹰虽然心底有些不忿,但还是抱拳离开了,南一和南二则是下意识的看了眼战弦歌见她微微点头这才抬脚离开。
“看样子,我这两个属下已经彻底被你给收服了。”注意到刚才那幕的皇甫尘笑着看向她。
“天地良心,我真没策反他们,不信你问府里的其他人。”
皇甫尘拧拧眉头:“虽然这是我的地方周围也是我的人,但我真没让他们监视你。”
“打住!”战弦歌伸手制止住这个话题,不然再聊下去他又要毛了。“你外面的事情都弄好了往这边跑?”
皇甫尘低下头清了清嗓子:“还没有···”
“那你过来干什么?”
“······”皇甫尘被她问的一怔,随后委屈的看着她,“我已经好久没来了,难道你就不想我么?”
战弦歌老实地摇摇头:“没感觉。”
“······”
“说实话,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受宠却又最忙的皇子。”
听战弦歌这么一说,皇甫尘心底咯噔一声,暗叫不好,难道被她知道了什么?
“不过我看看你这别院,还有你这段时间的吃穿用度基本上理解了。不努力不行啊。”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说真的,你私自回来,你的父皇真的没有责备你么?”这是战弦歌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挂念的事情,她不想因为她的事牵连到皇甫尘,他本来就在南临举步维艰了。尽管···表面上看来。
“我说了,我回来···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见她眸色浮沉着担忧,皇甫尘眉眼一弯,然后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她的身后微弯下腰伸手抱住她。
“我想你了。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可你···却不想我。”皇甫尘可怜巴巴地看着怀里无动于衷的小人儿,当目光触及到她红若樱桃般的耳垂时,噗嗤一声笑了。
“看样子···你也是想了我的。”暗黑的眸子逐渐加深。
被他说破心事的战弦歌脸色倏地一红,拍掉腰间的双手羞涩地口不择言道:“对对对,我肯定会想你!想你会不会有事,你要是出事了谁帮我回大秦啊!”
皇甫尘眼底的情愫倏然降下来,嘴角的弧度也明显一僵。
“怎么?你想反悔?”敏锐察觉到他反常的战弦歌如惊弓之鸟一般从他怀中跳起。
“没有。”皇甫尘见她反应这么大,连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冤枉我,你就不能信任我一下下么?”
“好啊。”战弦歌坦然的抬起头看向他,“我信任你。”
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皇甫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虽然我想过段时间告诉你,但是···这件事你迟早要面对。”
见他神情突然这么严肃,战弦歌默默绷紧了心弦。
“你知道,现在大秦内部因为你的事情混乱的很,什么消息都有,所以我也不确定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事情是谣言还是事实,但我还是希望你无论如何也要保持镇定。”
“行,你说吧!”战弦歌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据探子来报···司空玉似乎准备···解散铁甲营。”
“什么?”战弦歌两眼一瞪,“他是疯了么!他难道不知道铁甲营···”
“你先冷静一下,我说了,这个消息还没属实。”皇甫尘抓住她的胳膊,温柔的对上她的眼睛,“这只是一种猜测,因为司空玉派了三个大将去接管铁甲营,大有把铁甲营一化为三的做法,所以才会产生解散铁甲营的谣传。”
“一化为三和解散有区别么?”战弦歌知道错不在皇甫尘,可还是忍不住对他发火,“抱歉,你让我一个人静静,不然我一定会伤到你的。”
“没关系。”见她背过身去慢慢吐着气,皇甫尘开心地笑了,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但有的时候真的是细腻的可爱。“憋在心里反而会憋出病来,你有什么话不妨就对我说吧,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是哭出来···别人也不会知道。”
“我不会哭!我为什么要哭!”
听到这怄气的话,皇甫尘叹了口气然后从后面抱住她:“好好好,我们弦歌最勇敢最坚强,是不会哭的,对不对?”
“少学我娘说话,我脑子会混乱的你知道么?”
“······”他究竟看上了怎样的操心玩意儿?
“皇甫尘,你实话告诉我,铁甲营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不是都是因为我?因为司空玉容不下我,所以也容不下铁甲营。”战弦歌憋住眼眶里即将涌出的液体,哽咽的问道。
“如果按你这么认为的话,司空玉岂不是容不下整个大秦?”皇甫尘叹了口气,对于司空玉这个人明显也是无奈了,“放你走的那个武将,被免职了。听说是丞相给他求得情,不然他肯定会面临抄家砍头的危险。”
“丞相···”
“不仅如此,自从你出事后,凡是为你说过话的官员都被司空玉看成是你的同党,最开始几天接连罢免了好几个,后来是陆太傅和孟丞相联合阻拦,才制止住司空玉疯狂的行为。所以说···”皇甫尘掰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面向自己,“这并不是你的错,是司空玉自己一手毁了大秦先皇给他留下的屏障。”
“那···那大秦如果就此走向下坡路,岂不就是我的错了?”
见她又钻起牛角尖,皇甫尘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底下身子抵上她的额头:“身为一个臣子你并没有做错,是他,是司空玉···一手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如果换一个人,哪怕是被你们不看好的二皇子,都不会做出这般愚蠢的行为。”
“可···”
“别可是了,你这么想,让大秦那些还挂念你的人怎么办?他们希望的,绝不是一个只知道自责内疚的少将军。”皇甫尘明知道趁着她迷茫的时候,顺着她错误的思路反而更容易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可他不愿意看见那意气风发的身影自此就退了色。
战弦歌是炽热的红,是太阳升起时第一抹光亮,他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光辉,但他更不想成为她飞升的绊脚石。
夜晚,战弦歌抱着头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回想白天皇甫尘给她说的事情。尽管有他的安慰心情好转了许多,可心底有一个地方还是像压了块巨石一般沉重。
“砰砰砰——!”
敲门声在安静的夜里突兀的响起,战弦歌歪了歪头:“谁啊?”
“吱呦——!”
屋门被打开,脚步声响起。战弦歌眉头紧蹙,从床上跳了下来,显然是被这擅自闯进的行为给惹恼了。
“我说你···”掀开吹落的珠帘,愤怒的眼神在看到眼前绰约窈窕的身姿后立刻惊呆了。白色的轻纱薄如蝉翼,五彩的丝线绣着百鸟戏春图,逶迤在地给这清雅的外袍添了一抹华贵。一头青丝仅用一团珠花在一侧绾了一个髻,其余的长发则如流水一般垂直腰迹,遮掩住轻纱里面的衣物,但看同样拖地的裙摆,应该是齐腰而下的襦裙。而她这么猜测着,来人却慢慢的转过身。虽用轻纱半遮掩住容貌,但却难掩其倾国倾城之资,尤其是那一双如烟似水含情脉脉的眼眸,真是看得人心神都没了。
“你···你···”
见她娇羞的扭过头去,战弦歌愈发的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难以置信的绕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微垂着头羞涩的样子,战弦歌忍不住捂住嘴巴:“怎···怎么会!”
“怎么不会?”脸上的面纱滑落,一袭女装的皇甫尘浅笑盈盈的看着她,“这样子,你会不会开心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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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这夜色,这气氛这美人,不发生点儿什么对不起皇甫尘这一袭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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