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魏行正两人自薄雾中走了出来,低着头颅,瞳孔黑蒙蒙一片,仿佛两潭墨井般深邃,一言不发地站在文进面前,双手中却空无一物。
文进见两人无功而返,前方,濯魂幽兰仍然笔直地矗立在缈缈薄雾之中,看向两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狠戾,狞笑道:“你们两个废物,连根草都拔不起来吗?还是说你们两个软货在故意耍我?”
先前魏行正两人双手碰到濯魂幽兰时并未发生任何变故,这让一直认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慕离烽心跳瞬间快了数拍,十分没底,真怕被他们轻易收入囊中。
而对方拥有一名五转通玄,一名六转通玄,自己若是出*夺,对方也势必会全力阻拦。何况沐莺莺与周岳尚在谷外,且受创严重无力驭空,甚至连行走都成问题。
他并没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取走濯魂幽兰并带着两人从对方手中安然离去,因此一直在静观其变,寻觅时机。
濯魂幽兰的重要性对他不言而喻,不仅能洗炼自身元魂,使之更为强大凝练,而且若是青鬼豢养的火棘蜂并未死绝,也能掩盖住火棘蜂在身上留下的气味印记,避免被对方附体阴魂一般的追踪。自然不甘心被文进半路跳出来截了胡。
“濯魂幽兰虽是天地生成的灵株,但却没有达到对通玄境构成威胁的程度,方才也并没有遇到反抗,为什么这两个家伙放弃了?难道想据为己有,或者也受不了文进那副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臭屁样子要反水?”
乔灵泠眨巴着黑亮的眸子,显然也十分不解。
面对文进的责问,魏行正两人依旧一动不动地伫立一旁,双目低垂,缄默不语,仿若未闻。
文进见魏行正两人一声不吭,冷哼一声,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最后还是得我亲自动手。”
扫了一旁的慕离烽与乔灵泠一眼,见两人一个摩挲着下巴,目光深沉,而另一个抱胸而立,眼波平静,皆是泰然自若,既没有暴跳如雷,更没有破口大骂。似是毫不在意自己千辛万苦搜寻到的玄宝将被他给夺走,浑然一副观看戏码的姿态。
文进不禁皱了皱眉向魏行正与耿炎嘱咐道:“给我盯紧他们。我不想看到有人跳出来搅事。”将两人扒拉在身后,自两人中间穿过,大步向着濯魂幽兰迈去。
魏行正与耿炎木然地点动下巴,顺势站在文进与背后。
红脸男子眼神幽幽,盯着魏行正两人的脸看了又看,并未发现异常。
尽管濯魂幽兰对他并无用处,可如果献与宗门,必然会获得对他修行有所帮助的大量宝贵的资源,显然文进也打着同样的算盘。
于是也从魏行正身后踏出,与文进并排前行。既是不想文进有失,也不愿意这份功劳被他独占。
虽说文进在阳朝宗仅仅是个无名小卒,修行天赋也是蚓头蚁脚般一抓一大把的存在,可若是与他同行时折在了此地,回归宗门后他不好交待。
“这两人不太对劲。”
慕离烽目中神光湛湛,面露思索之色,聚精凝视,努力将因食用过蛭草血参而大涨的眼力发挥到极致。他发觉魏行正两人有意掩藏的双眼中毫无神采,一片漆黑。而两人的站位也与之前有所不同。
魏行正此人一直有几分狂妄自大,向来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站立时总是喜欢超越其他人半步的距离独立在前,以凸现自己的存在感,除非是同行者中有让他无比忌惮之人。
慕离烽早在上次与魏行正前往水镜峰找寻化玄丹时就发现了他这个奇嗜怪癖,而此刻他却肯与耿炎处在同列。
再回想两人返回之时,脚步稍显虚浮间无论是步幅亦或是抬腿的高度竟然惊人的一致。
“难道……”
随即联想到之前窟外被控制当作守护傀儡的赭翼豹豺王,慕离烽心中猛地一跳,扑捉到了脑中闪过的那一个念头。
而就在此时,魏行正与耿炎猛地抬起了头,双目中两轮幽光闪过,突然一齐出手,茫然而僵直地抬起手臂,玄力刀芒在手中凝聚,没有分毫犹豫,各自朝着文进与红脸男子后心刺去!
“你们两个作死?”
身后气芒锐利,文进与红脸男子瞬间便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杀意,又是震怒,又是惊诧不解。
他们完全没料到一路上对自己唯唯诺诺犹如家犬一般的两人竟会临阵反咬一口。难道他们不知何时与慕离烽、乔灵泠在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不成,一直蛰伏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文进与红脸男子不及多想,齐齐向前冲去,试图避开这两刀。同时手中气芒聚现,反手横撩,想要后发先至,将魏行正两人率先斩掉。
然而他们注意力一直在慕离烽两人以及濯魂幽兰之上,对魏行正与耿炎两人原本戒心极低,而对方又利用了他们转身的时机,尽管迅速反应采取措施,却仍旧躲避不及。
“噗嗤!”
左背上被刀芒刺中,刀芒扎入躯体之内后又随着两人前移而瞬间脱离,留下两条近掌深的切口,血溅如注。而刀芒离体被压制的血液尚未来得及喷涌的那一瞬,慕离烽甚至瞧见了两人正在强劲搏动的鲜红心脏。
“咔嚓!”窟中乌华爆放,文进与红脸男子劈出的气芒与魏行正、耿炎手中刀光撞在一处,将两人刀光粉碎之后迎面劈在两人胸膛之上。
强猛劲力在两人口中鲜血狂喷间将他们斩飞,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又骨碌碌地向前翻滚数丈的距离方才停住。玄力被劈散一时无法调集用以护体,被窟中一些坚固的骨骸撞得鼻青脸肿。
魏行正两人结结实实挨了文进以及红脸男子这一击,混沌的脑子也在碰撞中回复清明,原本死灰般的双眼中重聚出点点神采。
满脸迷茫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到浑身破口的衣物,血肉迷糊的胸口,以及满脸暴怒杀意死死盯着自己并一步步靠近的文进与红脸男子,满腹疑惑间浑身又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且慢动手!误会,这纯粹是误会!怪只怪爷我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别别别,麻烦你先把刀挪一挪,别靠这么近,当心手滑,你这样让我很紧张,你先听我解释行不行啊大哥!”
被文进拎着衣襟拽离地面的魏行正瞅着架在脖子上那寒光流转的玄力刀,颈上汗毛直立,都快哭了。双手死死抓着文进提着自己的手臂,两脚凌空乱蹬,慌不迭地嘶声大叫,身上什么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是真怕对方一个心气不顺想要替他将脑袋挪挪窝。对方可是阳朝宗,处于整个羽州金字塔顶端的势力,以隐龙山十六城目前的实力即便联合在一起,也不够对方一根小指头碾的。他若是被阳朝宗的人宰了,他爹除去为他收尸嚎丧,只怕连替他鸣冤的勇气都没有。
“误会?换作是你,被人从背后捅你一刀,一句误会就揭过去了?原本想向宗内举荐你二人,结果你们却暗下毒手!我实在想不明白,慕离烽那小子许了你怎样的好处,竟能让你毅然决然地与我反目,莫非抵得过进入阳朝宗的名额?”
文进原本端正的脸庞此刻显得有些扭曲,将魏行正的颈椎骨掐得嘎吱作响,阴森森的眸光宛如两簇黑夜冰原上跳跃的磷火:“还是说,你看上了他边上那个自从你进入此地以来就时不时就偷偷瞥上两眼的乔家丫头?”
若非阳朝宗的大部分人马还在路上,而他则由于是十六城之人而被派遣先头探路,此刻手中又无可使唤之人,魏行正与耿炎还有利用价值,他早将两人格杀,哪会耗时去听对方的解释。
两人的对话声并未刻意压低,乔灵泠俏立在旁,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脸蛋上闪过一抹红云,非但不喜,反而指着对方鼻子凶巴巴恶狠狠地怒叱道:“呸!本姑娘是魏虚壮有资格喜欢的么?姓文的你驭下无方,便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审问便审问,别牵连无辜!”
魏行正满脸涨红,目光在乔灵泠脸上飞快掠过,竟似蕴含着一抹忧伤,也不知是被掐的还是因为真有其事。
脖子上出现淤青,巨大的力量压在喉咙外,让他说话都不利索了,连连呛声道:“先前,咳,我只记得我与耿炎出手抓住了濯魂幽兰,就在此时,只察觉颅里如同被蜂针扎了一下,轻微一痛后就失去了知觉,后来,后来完全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直到察觉到自己从高处摔落下来,胸口发痛时才恢复了意识!我所言句句属实,你若有怀疑可找耿炎对质!”
一旁的耿炎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挨了红脸男子几记掌掴,脸肿如燎,眼前昏黑,心中愤愤咒骂着红脸男子与文进亲私九族嫡庶十八代,然而对方形势比己强,唯有一边狼狈躲闪,一边紧咬着后槽牙吼道:“魏行正所说句句属实,先前我们都暂时丧失了意识,那株破草有古怪,你若是不信尽可亲身一试!”
文进与红脸男子对视一眼,心道此时魏行正两人的性命都攥在他们手中,这一刻必定不敢撒谎。
如此说来,那株濯魂幽兰竟能摄控人的灵魂意识,让他人受其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