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小京，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两天把诗词再背背，下次上课我先考你默写。”张凡说道
小京点点头，松了一口气，也不说话，推开门走了出去。这是裴老师介绍的她去做家教的一户人家，小京是她的学生。虽然在北京家教的工作并不难找，不过在离学校就几条街远的地方找份家教也是挺不容易的。小京有些内向，每次上课除了学习的内容之外跟她并没有其他的交流。不过好在听话，张凡布置的功课都能按时完成，张凡讲的一些方法技巧也能快速地应用。张凡虽然只教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但是成绩进步得很快，很是争气。
张凡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去了。张夫人听到房间里的响动，从厨房里问道：“小张要走了吗？”
张凡在门口边换鞋边道：“对，张姐，我先回去了。小京今天功课完成得挺好。”
张姐从厨房里走了出去，提了点东西：“每次都麻烦你到这么晚，来，这是阿姨做的寿司，你晚上带回去尝尝。”
张凡很是意外：“这怎么好意思呢阿姨？”
张姐笑道：“嗨，有啥不好意思的。本来家教时间是到九点半，你每次都快十点了才走。带回去尝尝，也给舍友们分分。”张姐一边说着一边把袋子塞到了张凡手里，顺手在墙上取了件大衣披上，“来来来，我送你出去。”
其实这个小区张凡进来没有百遍也有几十遍了，小区的看门大爷都跟她熟识了。但是每次出门张姐都要把她送到门口才回去，张凡推辞了几番都没有拗过这位姐姐，最后这份好意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两个人出了小区，聊了聊关于小京最近的学习情况，不一会儿就到了小区门口。张凡也没忘了交待着：“您没事多夸夸小京，学习这件事情最重要的孩子自己有兴趣才好。”
张姐笑呵呵地道：“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我跟孩子他爸也没啥文化，光顾着赚钱也没怎么管孩子。孩子小的时候，都是跟着爷爷奶奶过，他爸管教孩子也不太注意方式方法不过你来了以后就好多了。不瞒你说，有时候我看见小京还会半夜起来看书呢。我真真是想不到啊。”
张凡笑了一下，心里有些骄傲。自己刚来家教的时候，小京看着自己仿佛看着仇人一般。仔细询问以后，才知道这孩子经常会失眠做噩梦，不怎么亲近人。张凡便告诉他，她这个年纪失眠算不得什么，不要太当真。如果失眠了就起床看看书，不一定是教科书，任何自己感兴趣的书都行，什么时候想睡了再睡。只要把心里的戒备跟压力放下来，失眠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这些经验当然是张凡自己在过往的生活里切身体会过的。虽然小京没有跟自己说谢谢，但是看来他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仔细想想的话，之前小京会故意地跟自己调皮捣蛋，似乎从那次谈话以后小京对自己态度缓和了很多。虽然现在还经常冷冰冰地装模作样，不过张凡从教课的过程就可以感受到小京已经认可了自己了。想到这里，张凡不禁会心一笑。
张姐看了看时间：“嗨，你看我这一高兴忘了时间了。我给你打辆车吧”
“不用不用。”张凡连忙摆手道，“不用了张姐，一会儿有人来接我。”张凡正说着，前面路口停了辆电动车，车前的探照灯开关了两下示意。
张姐笑着问道：“是男朋友吧？”
张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是那我先走了啊张姐，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张姐笑着点点头，张凡快步往路口跑了过去。
张凡跑到了路口，问道：“阿成你今天不是说跟朋友吃饭么，怎么还是过来了？”
刘成装作思索的样子：“我，我想媳妇了呗，过来看看不成啊？”
“油嘴滑舌。”张凡一拳锤在刘成肩上，阿成哎呦一声喊了起来。
“来北京没半年，都跟谁学得？”张凡没好气地瞥了刘成一眼，转身坐在电动车上，抱紧了阿成，“走吧。”
刘成没忍住笑了一下，骑车往前开了过去。
张凡接着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天怎么赶过来了？”
刘成说道：“嗯，今天是吃饭来着，不过我放心不下你，就吃了一半出来找你了。”
“这样啊”张凡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哎，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这边离你住的地方还挺远的。以后天越来越冷了，你电动车的电估计也不怎么够来回了，不用这么送我了。”
“没事没事。”刘成不以为意，“没电了就冲呗，反正车子跟电费都是公司的，我也就是费点时间而已，我愿意陪着你。”
张凡感觉一股暖流从心里流淌过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了。幸亏自己侧身坐在车后，不然被人当面看见一定会发现自己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刘成接着道：“小凡，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觉得比起北京还是家里好。虽然北京工资是真的高，我在这儿呆两月挣的快赶上家里种一年粮食的钱了。但是跟家里比起来感觉就是不太一样。家里轻松自在，但是在这儿感觉别人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你在学校不会受人欺负吧？”
“不会啊。”张凡摇了摇头，抱得刘成更紧了一下，“我室友对我都挺好的，班里的同学也好。没有人欺负我。”
“你是不是冷啊？”刘成关切地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买身羽绒服么？你怎么不穿呢？”
“有有有，在学校呢，今天忘记穿了。”张凡赶忙道。此时已经来到了十二月份，即使你穿着羽绒服在夜晚的北京逛上一圈也难免懂得哆嗦。张凡并没有羽绒服，她也没有花过刘成的钱，她家教的钱除了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也都给家里寄了回去。她本来想着宿舍已经供暖了，平时也就来回的路上冷一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过南方长大的她是万万没想到北京的寒冷是那种冻到骨子里的寒冷，跟南方的湿冷还不大一样。张凡心里想着：看来无论如何，下次家教发了工资是要添置几件衣服了，不然真要冻出来毛病不可。
“你啊，学习太认真，怎么生活上这么不注意呢？你出门不感觉冷，感觉少点什么东西吗？”刘成不无埋怨道。张凡说的什么话他都相信，也不去细究其中的原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我会记得穿出来的。”张凡冻得打了个寒战，感觉手指头都不太听使唤了。
刘成接着说道：“对了，刚才我跟你说的回家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想过了，我现在刨去了各种生活费用，每个月存四千在你那儿，一年就是五万，四年就是二十万。四年以后等你毕业了，我们在村里盖间房子”
张凡的心沉了一沉，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复。
“你学习这么好，在县里考个公务员肯定没问题，家里有什么事儿也方便。”刘成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凡忙道：“没事没事，先不说这个了。我上次跟你说成人高考的事儿你准备了么？”
刘成嘿嘿一笑，回道：“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学习不行。我要是像你学习这么好，我也在大学里读书了，也不至于在外面送快递啊。”
刘成这些话说起来轻松自然，张凡却感觉这些话有如石头一般堵在自己的心口上。
刘成继续道：“咱们村里的小猴子，你记得把，论学习他还不如我呢。上完初中就跑外面打工去了，现在在村里开了个网店，把村里的东西在网上卖出去，现在一个月得有一个数。”
“一个数？什么一个数？”张凡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一万呗，电影里不都这么说么？”刘成回道，“他又懂得什么了，无非就是比我少念几年书，多出去几年。我要是早店那种东西在咱们村里是个稀罕玩意，在北京早都过时了。所以说，读这么多书没用，你就出来一趟，看看外面有啥家里没有的搬回去，一准挣大钱。”
张凡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读了这么多年她自然不会觉得读书无用，但是阿成说的那些仔细一琢磨的话又似乎有些道理。张凡细细想了一遍，似乎也分不清哪里有道理哪里没道理，让人不知道怎么赞同，也不知道怎么反对。
刘成看张凡不说话，以为她是赞同了自己的观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想留在北京，北京城大、好玩，不像咱们县里，也就是电影院、ktc，有个庙，有个山，其他也没啥了。你要是想玩我就陪你在北京多待两年，北京城再大两年时间总也转完了。这女人，早晚还是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
张凡狠狠在他背上锤了一拳：“说什么呢？”
“好好好，我下次不说了”阿成知道张凡不乐意听这种话，赶忙闭了嘴。
张凡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喜欢北京是因为北京好玩么？”
“那不然呢？”刘成疑惑道。
“就是，怎么跟你解释呢”张凡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算了，不说了。”
其实张凡想说的很简单，北京不仅是有好玩的，还有的是机会，有的是人才，有的是机遇，有的是生气和活力。她向往着亚当斯密、凯恩斯这些闪耀着光芒的名字，她不敢奢求有一天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是自己的心已经飞向了更远的地方。这个更远的地方，只能是北京，而不是家里的县城。只是这些心思，又要怎么解释给阿成听呢？他会理解什么是师资力量跟科研条件么？
从家教的地点到学校并没有多久的路程，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便到了学校门口。张凡跳下车，看着阿成道：“我上次给你留的题目你做的怎么样了？”
“什么题目？”刘成眨眨眼道。
“就是你们公司的组织架构跟业务流程啊，你别告诉我你忘了？”张凡着急道。每次张凡跟刘成见面张凡都会给刘成出一些题目，然后等下次见面刘成再反馈给他。张凡的本意是想着把自己课堂学过的知识一点点地渗透给刘成，她期待着刘成有一天能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能够有更大的野心跟抱负，而不是安心当一个快递员。
刘成笑了一下回道：“怎么会？逗你玩的。我都查过了，我自己转了一圈，然后查了些资料。我们公司分六个大区，分别是华中、华南、华北每个大区包括网络中心、综合中心、财务中心仓库在铁路西边，如果从仓库运到市区的路线是”
张凡听着阿成认真地盘算，满意地点点头：“好了，看来你真是用心了。那我再给你出道题吧”
“啊？”刘成面露难色，“我上次在公司里转悠差点被人抓起来。你不知道，我们送快递一般就在分发点，不去公司的。我是好不容易寻到个由头去了公司一趟”刘成现在并不能明白张凡的良苦用心，他去做这些只是因为他听张凡的话而已。
“好了好了。”张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次不让你去当间谍了，这次的题目是你算一下你四年大概能攒多少钱。”
“20万？”刘成想了想，纳闷道：“我刚才不是跟你算过了？”
张凡摇摇头说道：“你算的太简单了。这工资有涨有跌，你需要把工资涨幅算进去；另外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通货膨胀因素你没有考虑。所以呢，你要代入这两个变量去计算，看看你四年以后攒的钱折合成现在是多少钱。”
刘成听的晕头晕脑的：“现在的钱跟四年以后的钱有什么差别么还有，什么是通货膨胀啊？”
“这个就得你自己去研究了啊。”张凡也没指望刘成一时之间学会，“你尽管去算，下次我再讲给你听。”
“哦，好吧”刘成挠挠头，趁张凡不注意突然一把抱住了张凡。
张凡吓了一跳，忙道：“你，你干什么？”
“我想亲你一下”刘成直愣愣地看着张凡，嘴里嗫嚅道。
张凡尝试着推了一下阿成没推开，红着脸道：“别闹了，这里全是人”
虽然这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但是校门口附近仍是有许多人。学校大门不封闭，24小时都可以进，但是11点宿舍里是要关门的，所以外出的人这时候纷纷踩着点回学校。校门口附近的小摊上也在紧锣密鼓地赶制着最后一份夜宵，人来人往，别有一番热闹。
刘成说道：“全是人怎么了，谁会关心咱们啊？小凡，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送快递的。我跟你说，我上个月送的件数是我们营业点的第一名。我们那儿这两天还招了两个大学生呢，细皮嫩肉的，干啥都不行。”
“好了好了，扯哪儿去了，我啥时候嫌弃过你了？”张凡没好气地道：“你，你把眼睛闭上”
刘成嘿嘿一笑，赶紧听话把眼睛闭了起来。但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熟悉的温暖。
刘成睁开眼，看着张凡盯着马路对面看着，好奇道：“小凡，你在看什么呢？”
张凡指着马路对面的人道：“那个好像是我们班的王明，他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