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其他朋友“前三天公主，后三天公主，中间全是丫鬟”的假期生活，张凡却是从回家的第一天便成为了劳工。没过几天，弟弟妹妹也都放假回来了，外面打工的人也渐渐地回来了。毕竟是处于青春期，才一个学期没见，弟弟妹妹似乎长大了很多，也很积极地帮家里分担一些工作。生活里倒是也没有张凡原来想象得那么忙碌，有点可惜自己当时没带些书回来。另一方面，张凡回来了，张爸爸也乐得清闲，扔开数学课本开始看些报纸，辅导两个孩子功课的任务自然而然交到了张凡肩上。
“不对啊，小光，这道题怎么能出错呢？”张凡看着弟弟的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跟姐姐说说，你当时怎么想的？”
在自己离开家里之前，弟弟的成绩还是很优异的，保持下去考个市重点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这学期的知识点一塌糊涂，以前的很多知识也都忘记了。
张光沉默着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张凡耐心道：“没事，你跟姐姐说，姐姐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是不是在学校里谈恋爱了？”
“没有没有没有！”张光连忙反驳道，接着慢吞吞地说道，“我，我不想上学了”
“嗯，那是为什么呢？”张凡知道弟弟正在经历人生中的叛逆期，所以虽然心里很焦急但是却不能表现在明面上。
“我觉得学习没有用”张光想了想说道，“像这些定理啊也好，英语啊也好，其实我们以后可能根本用不到。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呢？”
“那你觉得什么事情比较有意义呢？或许，你不学习的话想要去做些什么呢？”张凡好奇地问道。
“赚钱啊！”张光脱口而出，“我可以去学习做生意啊！”
张凡笑着摇了摇头：“你才多大，你这样算童工知道么？法律规定不能招收童工的。”
“我也没说现在，我可以初中毕业了出去打工，我们学校好多人都这样。”张光振振有词。
“哦？那他们都去干什么了？”张凡接着问道。
“有的去了技术学院，当电工啊、木工啊、厨师啊什么都有，还有的就去了南边，据说那边工资高。”张光振振有词道，“姐，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就是哪个师范学校的，一个月工资连三千都不到。我到了南边，就算是一天一结的短工，一天工资也有一百多呢。咱妈种地又养鸡养鸭，一年到头也就几千块钱，我工作以后一个月就挣出来了！”张光说得很快，言语之间掩饰不住地兴奋。
张凡看着弟弟闪耀着光芒的眼神，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劝解：“这，这都是谁跟你说的啊？”
“村里人都这么说啊。”张光说道，“大人们都说，以前的大学生值钱，是个大学生都能当官。现在不行了，大学生遍地都是，不好找工作呢。现在国家不缺大学生了，缺工人，工人可吃香了。”
张凡接着问道：“那以后呢，难道你打算在外面打工一辈子么？”
“不会啊，我都想好了。”张光兴冲冲地跟姐姐介绍自己的计划，“现在不是到处都在盖楼么，我可以先去当一名工人去搬砖学习盖房子，三年左右当上包工头，然后再过个三五年当上项目经理，然后再过个七八年我就可以当董事长了！”
张凡苦笑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小，小光啊你这个想法是挺好的，但是可能做起来没有顺利毕竟你想象中的事情跟现实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没事，姐，我不怕吃苦。”张光骄傲地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跟我讲的石油大王的故事么，别人给他食物他不要，非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换。我肯定会很努力的姐，你相信我。”
张凡很是纠结地思考了一下说道：“小光，你有这样的决心是好事，姐姐很为你高兴。现在很多事情姐姐说了你可能不会懂，但是很可能你懂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很多的机会。就比如你觉得学习外语没有用，但是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一份需要外语的工作摆在你面前的时候，它是不会给你时间去现学现卖的。另外，关于你说的成功的问题，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张凡停了一下说道：“小时候姐姐懂得不太多，教给你的也不太多。就拿哈默来说，如果你真的去了解了这个人的话，你会知道哈默大学里学医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百万富翁了，而且他还是第一个从苏联取得矿山开采权的外国人。就是成功这个东西是有很多因素的，不只是勤奋就可以成功的。像母亲那样早起开始忙活，天黑了才休息一年不过赚个几千，但是有的人每天只需要工作三四个小时，一个月就能赚几万。你，明白姐姐的意思么？”
张光皱着眉头思考了，然后摇了摇头。张凡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毕竟弟弟年纪还小，一时半会儿让他理解这么深刻的问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这时，门口响起了响亮的一声：“嘿，张凡！前天就听说你回来了，我一直想找你来着！”
张凡抬起头，进门的正是自己的小学同学王皓。虽然她两小学毕业以后就几乎没见过了，不过张凡偶尔也能听到王皓的一些事迹，毕竟王皓现在是村里的红人，也是一众年轻人的偶像了。
王皓初中毕业以后就去深圳打工了，后来又去过上海，在外面待了两年回来以后，在村里建起了电商平台。不到一年时间便沟通起了村里的农作物跟外部的需求，自己致富的同时也着实帮村里经济发展了一把，在村里年轻人里有着很高的地位。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村里很多人家都想着把孩子送出去见见世面，对学习的事情却是不怎么上心了。张光看到王皓来了，也悄悄站到一旁。看得出来，在张光的心里对这位大哥哥也是崇拜不已。
张凡拉了张椅子给王皓：“小猴子啊，快坐快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王皓倒是也不见外，直接坐下了，顺便把带来的一些香油牛奶放在了地上。王皓小时候没少在学校里调皮捣蛋，又是班里年纪最小的，所以得了个“小猴子”的外号。
张凡妈妈从屋里笑吟吟地端了水出来，说道：“王皓现在可是大老板了，你别叫人外号了。嗨，你说你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平时也没少照顾我们了。”
“没事没事。”王皓笑着道，“我乐意听凡姐这么叫我，听着亲切哈哈。”
张凡的妈妈笑着道：“好，那你们年轻人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小凡，王皓来找你很多次了，你看看有啥能帮忙的你帮帮，平时没少帮衬着咱家。”说完，张凡妈妈拿了尹皓带来的东西自己回屋了。
“嗯？”张凡听着妈妈的意思王皓好像特地来找过自己几趟，打趣道，“找我啥事儿啊大老板？”
尹皓苦笑一声：“凡姐，你这么个大知识分子就别挖苦我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干点这点小买卖跟人大城市的比能算个啥？还不一定有人家摆摊挣得多呢？”
张凡笑了笑道：“没有没有，我是真为了你高兴。当时上学的时候，不就咱两还有你成哥、柱哥玩得好么？现在你可是咱们里面最有出息的了。想当年，你在学校里干的那些荒唐事，差点没给老师气得背过气去。”
“嗨，别提了，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悔，当初怎么没好好学习呢？”王皓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这几年我还去看过老师呢，我也真是觉得自己当年那些事儿太混蛋了。”
张凡本来以为王皓取得了这样的成就，应该会更加骄傲、更加张狂一些，没有想到却是这么谦虚，心里不禁对王皓又高看了几眼。
“说正事吧，你找我啥事儿？”张凡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这主要一直有个事儿拿不定主意，也没个商量的人。”王皓愁眉苦脸道，“我寻思来寻思去，也就是能找你商量了。”
张凡好奇道：“什么事儿啊你快说吧。”
王皓解释道：“是这样啊，我这现在不是做电商，往外面倒腾农作物么？要货的公司今年突然增加了需求，咱们村的不够了，还得找别的村去”
“这不是好事儿么？”张凡问道。
“没那么简单，我找临近几个村包括镇上都问过了。我拿货可以，但是货给了我，他们原有的渠道就会受影响。所以他们有个条件，就是以后的货我也得承担个三五年的销路。”尹皓脸上很是纠结，“我现在也不知道要货的这个公司是就今年要还是一直要。要是一直要我肯定是赚大发了，要是光今年要后面这几年我拿着东西卖不出去，那我可就得赔大发了”
张凡低头沉思了一下，“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她在课堂上听老师说起过相关的案例，这是一个典型的企业产能的问题。
“我的意思可能还是不要轻易答应得好，我跟一些前辈请教过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尹皓说道，“家里也说，与其冒着风险赚大钱，不如老老实实挣点小钱。而且农产品这个东西你也知道，这个今年缺了，明年肯定一窝蜂都去种，价格肯定得落下来，没那么好卖”
王皓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偷瞄着张凡，等着她的回复。
张凡笑了一下：“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不挣不是太可惜了么？”
“谁说不是呢！”王皓感觉遇到了知音，“要是真的能成了，我以后这一年能顶上我过去干两年的了！”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使人铤而走险。张凡此刻才领会到这句话说得真是鞭辟入里。
张凡想了想道：“其实风险本来就是跟收益在一起的，也不用那么怕风险。如果经过了深入的调研的话，风险也是可控的。如果你想试一下的话，我可以给你个建议。就是你可以承担农作物的销量，但是你要加个条件，地里种什么你来决定”
“有道理啊！”王皓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
“当然我觉得你稳妥点也没有什么错”张凡赶忙补充道，“我刚说的那个法子你别想的太简单了。你还得开辟新的销售渠道，你还得把握市场新的需求，关于收购价的问题也得商议，而且我建议你最好买一份保险。这些问题你都是需要考虑的”
王皓嘿嘿一笑：“其实你不说这个我也有这种意愿了，我是想着这两天把附近这几个村都转一遍，具体什么情况做到心里有数。当然我是没想到这么好的点子，不过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这几天一起转一转，帮我出点主意。有你这么个大知识分子在身边，我就有底气多了。”
张光听着王皓跟张凡的对话，感觉不可思议极了。王皓在村里可是很有威望的人物，平时求着他帮忙的人简直不计其数。但是这么一个红人，居然对姐姐这么尊敬，张光不由得起了些不一样的波澜。以前他也很尊敬姐姐，因为姐姐学习好，一直是他的榜样。但是随着慢慢长大，他开始觉得学习并不是很要紧的事情，赚钱才应该是首位，王皓自然也成了他的偶像。所以刚才张凡教训他的话他也没听进去多少，更多的是一种对姐姐的服从而已。但是刚看到自己的偶像对姐姐这么毕恭毕敬，张凡的形象似乎又瞬间高大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找我不是这么简单。”张凡瞪了王皓一眼，“不过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是实在分不出身来”
“这个好办，这几天你家不用开火了，我让我爸我妈做饭的时候多做点，一天三顿一顿不少地给你家送过来不就完了么。”王皓说道，“当然我也不让你白忙活，等忙完了这阵我封个红包给你咋样？”
尹皓的提议着实很让张凡心动，倒也不是完全因为红包的缘故。自从跟裴老师谈过话之后，张凡便读了些论文，也找了李牧菲学姐跟专业课老师请教些问题。老师跟学姐都建议她先从调查入手，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入手。那么家乡无疑是她最了解的地方了，有这么个实地考察的机会实在是很难得。
张凡略一思索：“我是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得跟家里商量一下。”
“好啊，那我晚上等你消息吧，可以的话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开车过来接你了。”王皓赶忙道，生怕张凡突然改了主意。
张凡笑了笑：“瞧你那猴急的样儿，一点没变。不过咱们事先说好啊，我只负责出主意，不管你最后决定怎么办，如果以后亏损了”
“你放心，如果我亏了那我自己承担，不会牵涉到你。”王皓拍着胸脯保证道。
“姐”张光在旁边拉了下张凡的衣服小声问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