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陆家庄灯火通明,秩序井然,擂台已拆除,尸首被搬运到城外焚烧了。这是一个明丽安静的夜晚,刘强命人收清扫拾完,匆匆赶去春香楼了,他安插在春香楼的眼线给他报告了姬云霞收留岳芸一事。
“我说你真是胆大包天,”刘强一到春香楼就对姬云霞急道,“这事让庄主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姬云霞不解地道:“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跟陆庄主一起吃庆功宴的嘛!”
刘强道:“云霞,这时候了,你还跟我捉迷藏,还跟我说风凉话!”
姬云霞拉下脸来,疾言厉色地道:“你派人暗中监视我?”
“我这不是怕你犯糊涂嘛。”刘强低声道,那神情像犯了错的孩子,望着姬云霞,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意味。
姬云霞寒声道:“是不是陆行云让你监视我的?刘强,枉我对你一网深情,你却和陆行云一道欺负我。”
刘强赶忙道:“不是。”
姬云霞面色变得缓和下来,颇为委屈地道:“那是我误会你了。也算你还知道个好歹,不是那么没心没肺,我这一辈子,唯一的依靠就是你了,你可不能对我不起欺负我。”
“云霞,我发誓,我会拼尽全力对你好,哪怕是替你去死,我也愿意。”
刘强心猿意马,心底涌起一股柔情蜜意,姬云霞这一番话,使得他欢喜到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真的么?你当真愿意为我去死?”
姬云霞若有所思地望着刘强。
刘强信誓旦旦地道:“自然是真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才舍不得你死呢,你死了我依靠谁呀?”
姬云霞深情款款地投入刘强怀中,万千媚态,小鸟依人,跟人前人后,谈笑风生的姬楼主,那是判若两人。刘强抱住她,胸中热切,激动得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却无端地惹恼了姬云霞,自他怀中挣脱开去,生气委屈得双肩微微颤抖。女人心,海底针,刘强还真挺摸不透。
刘强愣愣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不都是这样么?你父母都已不在人世,陆庄主是你义父,他跟你,向来情同父女,这事,我自然只好跟陆庄主提,他也答应了,愿为咱两主持婚事......”
刘强望着姬云霞阴沉悲戚的神色,忽觉自己又说错了话,不该提起姬云霞的父母,不该提那些令她伤心悲痛的往事,他心底暗下充满自责。
“是,陆庄主是于我有恩,我姬云霞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只是,这事你不先跟我说,反倒先跟他去说了。你叫人家心底如何想嘛。”
刘强自己想想也是,错在自己,虽然是陆庄主主动提出来,要成全他二人的婚事,可就算这事没给陆庄主瞧出来,或者就算瞧出来了,不说破,那他也不敢找姬云霞说这个事。别看长得像个熊,在男女情事上头,还是胆小得很。今日若非是姬云霞先主动表露情感,恐怕他也还得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憋在心底。
刘强心底,一面自责,一面又快活得很,总算是把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说出来了。
“云霞,你别生气了,这事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
刘强愣着,接不上话。
姬云霞道:“赶紧把你安插在这里的暗探叫回去,以后再敢监视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刘强犹犹豫豫地道:“可是...可是......”
“可是可是,可是什么,吞吞吐吐,这有什么为难的?你分明就是不愿意,我算是看清楚你这个人了,你口口声声说爱人家,说什么死也愿意,现在呢,你看你......”
刘强急得一跺脚,狠狠地道:“云霞,你是不知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刘强,你莫再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姬云霞不依不挠,但她心底清楚,刘强已经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云霞,你是不知道,就算我把人撤走了,陆庄主也还会再派其他人来......唉,实话跟你说吧,原本庄主是要让郑秀派人来的,是我好求歹求,庄主才答应了。我是担心你呐,怕你真的有个什么长短。当然,这事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想知道你每天都跟些什么人来往。庄主当初答应我,也是看出了我的私心。现在我突然把人撤回去,难保庄主不起什么疑......”
刘强总算是说了实话。
“那你还说不是庄主派你来的?”姬云霞责备,转念又想,刘强说得也有道理,于是轻声道:“念在你也是一心为我好,这事,我就暂时不跟你闹了。”
刘强得了赦免,立即喜上眉梢。他火急火燎地来,原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却被姬云霞几个眼波,一番娇声软语,软硬兼施,顿时收得俯首帖耳。此时,郑秀爬上北面阁楼,满城繁华夜景尽收眼底,而地下密室里,陆行云正自从昏迷中幽幽醒转,西门快刚施内力给他疗过伤,同时遭到吴霜华、西门快两人的重击,他没经脉尽断而亡,已属侥幸,甚或是奇迹。
姬云霞又试探性地问道:“今日的英雄大会,到底怎么样?”
刘强皱着眉,若有所思地道:“万分凶险,万分复杂......”
“如何凶险复杂了?”
姬云霞一副十分渴望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神情。
“说不清楚,到现在,西门庄主和陆庄主去向不明。”刘强本想极力把事情始末说给姬云霞听,以讨她欢心,可是,话一出口,才觉得事情千头万绪,连他自己也理不出个头绪,那么多突然发生的,接二连三令人眼花缭乱的变故,他自己也一样弄不清楚,于是越说越糊涂,姬云霞都听得不耐烦起来......
姬云霞倒了杯茶,端给刘强,问道:“难道,这西门庄主,当真会叛变陆庄主不成?”
刘强喝一口茶,心底美滋滋的,含情脉脉地望着姬云霞。
“我也在琢磨这个事情。一开始我也被吓着了,以为陆庄主真要杀西门庄主,可是,紧接而起的种种变故,复杂万端,令人猜摸不透。”刘强转而劝道,“云霞,我知道你收留了那姓岳的女人,这可使不得啊,赶紧把她打发走了吧,别让庄主给知道了。”
姬云霞不置可否,话锋锐利地道:“刘强,我且问你,在你心底,究竟是我重要,还是陆庄主重要?”
刘强想了半晌,认真地道:“陆庄主于我有知遇之恩,你是我的命,在我刘强的生命里,你们都是顶重要的人。”
“我是说,如果两者选其一,你会如何选择?”
姬云霞紧追不放。
刘强呐呐地道:“这个,这个事,我没想过。”
“那你现在就想,我要你立刻告诉我。”
姬云霞满眼急切地望着刘强,刘强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下,忽地问道:“云霞,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突然问这个?”
“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姬云霞也意识自己逼得太紧,这般急切,难免引起刘强心底疑虑,于是以退为进,低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缓了缓,又接着道,“我不过是想知道,你心底是不是真的有人家,你却疑这疑那,这往后要真嫁了你,哪还有什么日子好过?”
刘强放下茶杯,心底一时万分后悔,跟着姬云霞的话一想,还真觉得,是他自己做得不对,心下一热,道:“云霞,是我不好,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生气了可好?”
“你说话可得算数。”姬云霞道,“那你还担心什么,这事,只要那个探子变成死人了,你不说,我不说,天底下还有谁人会知道?你手底下那么多人,以后再派个懂事点的过来便是。”
刘强连声答应,姬云霞又温柔地投入他怀中,微微仰着头,眉眼盈盈地注视着刘强,她心底忽然觉得,这刘强,一股傻劲里竟然也还有几分英气,实比那陆行云要耐看许多!姬云霞故意有意无意地把柔软的身子和丰满的**在刘强身上磨蹭,这刘强虽则年纪不小了,可还从未碰过女人,单是姬云霞身上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已足以令他晕头转向,再这么一磨蹭,他哪经得起,全身立时热了起来,面颊通红,呼吸也有些异样了。
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姬云霞柔声道:“你说,你这些日子,都在我这里,探到了些什么?”
刘强像是什么也没听到,心下一横,胆一壮,一把抱起姬云霞,就往床上走。姬云霞心底暗道:“这让他得逞了,往后恐怕就不好使唤了。”等刘强将她放到床上,粗重地压将上她的身子的时候,她才温柔地把他推开,幽幽地道:“你把人家想成什么了,还没结婚,就像这样子?”
刘强给她这么一说,脑里心里,都一时清醒了许多,痛苦羞愧地退到一旁立住,深深低下头去,身体里熊熊燃烧的大火,也跟着熄灭了下去。
姬云霞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方才道:“人家问你话,装作听不见,一心只想着人家的身体。”
刘强给她说得脸上更是赤红,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姬云霞看在眼里,心底暗自得意。
“什么也没探到,”刘强道,“只是,那些进出这里的神秘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都是客人。”姬云霞立即拿话堵住了他。
“那个青衫少女,也是客人么?”刘强颇有些生气,他对姬云霞,已是掏心掏肺,她却还防着他,他想了想,按耐住情绪,接着道,“云霞,我还是在劝你一句,少跟武林中人来往。”
姬云霞道:“谢谢刘管家劳神,我姬云霞自有分寸。”
刘强低声下气地道:“云霞,我是为你好,最近,似乎陆庄主也对你,有了疑心,隔三差五地经常问我,你可有什么异常?”
姬云霞冷笑道:“你是不是都跟他说了?”
刘强道:“我没有。”
刘强一脸憨厚老实的样子。其实,他心底,对隐瞒陆庄主一事,始终是挺自责,挺内疚的。
姬云霞语气缓和下来,柔声道:“那就好,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快回去了吧,莫让陆庄主又怪你,说你心底只有我,什么事都不顾。”
刘强望着姬云霞,心底涌起一阵感动,她虽然性情变化无常,可心底,还是有他。
“你也早一点休息。”
刘强说完,依依不舍地离开春香楼,夜色掩映下,匆匆回了陆家庄。姬云霞望着刘强消失了的背影,呆了一呆,神情里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神秘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