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想法,多多少少令唐放略有几分兴奋。只是,他翻遍整个储藏室,折腾了一天一夜,也未曾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不免有些失望。唐放长叹一声,出了储藏室,在石榻之上躺着,望着岩顶垂着的美丽的形状各异的钟乳石,心底无所想,任那些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飘来飘去,像灯光里明灭的影,渐渐地沉睡了过去,直到宋飞到来将他叫醒。
已经是深夜。很深的夜。宋飞已经把烛台亮起了。唐放睡眼昏沉地坐起来,望着宋飞,满面不高兴的神色,问道:“你来做甚?”
宋飞道:“来看看师叔你可好。”
唐放道:“只要不见到你,我好得很。”
宋飞走到唐放身旁,缓缓道:“山脚下的军队已经撤走了。”
唐放冷眼逼视着宋飞道:“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宋飞道:“我以为这是师叔你想知道的。”
唐放盘腿坐直了身子,道:“我一个活死人,知道这些做什么!”语气平静如水,死水。
但是宋飞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死水,并不真正的平静。
宋飞道:“师叔就真的他们为何撤走了?”
唐放问道:“为何?”
宋飞神色中露出了微笑,道:“不知道。”
唐放不无嘲讽道:“不知道?”
宋飞又一次确定无疑地道:“不知道。”
宋飞是在故意吊他胃口,想要控制和摆布他,这唐放知道!唐放搞不清楚的是,夜深如此,他来是做什么。又不开门见山地想要挖他心底那些秘密,那还会是什么事情呢?
唐放陷入沉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的头发已经斑白了。宋飞踱步到石凳之上坐下,饶有兴致地盯着唐放看,那神情,像市井里那些看热闹的眼睛,在看耍猴。唐放却跟本没注意到似的,根本不理会他,是宋飞自己先就觉得索然起来,打断了唐放的沉思。
“师叔没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唐放还是不理会宋飞,看都不看他一眼,放佛他不存也在一样。
“师叔你就当真不想见见你那宝贝女儿?”
宋飞恼怒了。他把手底的牌亮了出来。他要粉碎唐放那沉默的傲慢。他要唐放歇斯底里。如此,他自己才快活。
唐放低沉着嗓子吼道:“雪琪要是有什么长短,受到什么伤害,我决不饶你,就算我死了变作冤魂厉鬼,也绝不放过你。”
唐放那一双眼睛,从内里,照见他自己是一只绝望的野兽,已经濒临奔溃的边缘,悲哀和死寂大雾弥漫。
宋飞道:“到现在嘛,唐雪琪她好得很,没什么长短,没受到什么伤害,至于下一步,她会怎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神色里是邪恶的笑意。
唐放道:“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唐放爆射仇恨的精光的灼灼的双目逐渐地熄灭了下去,他爱女的安危,就在宋飞手里,他就算有再多的秘密,也是不能够真正和宋飞对峙和抗衡的。宋飞手底的筹码,能要他的命,一开始,他就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
宋飞道:“师叔你说明白人,多一份诚信相待,咱们的合作,就多一份愉快。”忽而话题转了,神色也跟着变得有几分严肃起来,道,“皇上病情加重,朝廷又一次下诏,召你进宫,师叔你看这事怎么办?”
唐放想了一阵,问道:“你想怎么办?”
宋飞道:“皇上的病,真的已经无可救药?”
唐放道:“除了七叶雪莲,无药可救。”
又是七叶雪莲!宋飞与唐放,又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罗孽。只是,心底的想法,当然是各自不一样的。
宋飞道:“那续命丹,续命丹还有用吗?”
唐放道:“有,但是,恐怕宫里盼着皇上死的人,太多。”
谁盼着皇上死,多少人在盼着皇上死,以及皇上是死是活,宋飞根本不在乎,只要能够把这一纸诏书应付过去就好。唐放心底却暗自很有些疑惑,照例说,皇上若是照着他的吩咐服用续命丹,病情是没理由会恶化的。难道,难道是皇上没照他的吩咐,又行房事了,那这事,可就非常不妙了!
宋飞道:“续命丹藏在何处?”
唐放道:“已经没了。”
宋飞道:“没了,那就写,给我一字不漏地写出来。”
唐放摇头,道:“没用的,这药,得我自己亲自配制才成。”
宋飞冷笑。那笑,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射向唐放。他不相信唐放的话。宫里养着那么多太医,不可能统统都是废物,一个顶用的都没有。他决定想法子在夕照城绑宫里太医来配制续命丹。
唐放却道:“这一次,普通的续命丹,恐怕不顶用了。你拿了方子去,也没用,除非是加进去特别的药引跟着配制。”
宋飞问道:“什么药引?”
唐放缓缓道:“七梦草。”
宋飞惊道:“七梦草!哪里去找七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