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位旅行中的诗人来到此地,见到这景象后诗意大发,随手取出纸笔赋诗一首,取名为《青烛镇》,从那之后,外来人多称这里为这个名字,久而久之,连本地人也开始这样叫。再后来,镇长请来石匠,在镇口的位置立起一块石碑,凿出青烛镇三个大字,又在其下把那位诗人留下的诗篇敷了上去。
青烛镇。
奇峰环绕镇似空,翠阶玉梯蹬云楼。
馨兰熏得山客醉,暖日光影不见风。
寒夜凉月霜飞冷,户户挑灯燃青烛。
独卧山台山碧色,尽观青火焚星河。
“好诗!”伏浪立在那石碑下不禁赞叹出声来。
东方天马反复将诗读了数遍,再一看这周遭青烛镇景色,真是景诗如一体一般无二,心中也不由叹服起这位不知名的诗人来。
伏浪把头转过来对东方天马道:“好啦!既然到了青烛镇,也该是我们分别的时候了。”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包东西递到东方天马手里道:“这是之前你那五十枚银魂石的学费,你一个小孩子出门在外,身上多留些钱以防万一,快点收起来。”
东方天马想要推辞,但伏浪却抢先道:“听我的话!就当是我请你喝了顿离别酒,咱们在此分别后会有期。”说完,笑着拍了拍东方天马的肩膀,转身便踏入青烛镇上去了。
东方天马虽然有心想要跟去,但也明白相聚终要分离的道理,于是他又盯着那石碑上的诗看了一会儿,这才到青烛镇上找饭馆吃饭。
别看青烛镇地方偏僻,但来往于这里的商队和旅者却不计其数。本地人也都精明的很,建了许多旅馆酒屋,专门赚外地人的钱。东方天马选了一家面馆吃面,走进去才发现,里面都是像他一样携带行李的旅客,本地的食客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体型精瘦的男服务员一脸堆笑走过来问道:“客人您吃点什么?我们店里的招牌牛肉面,老汤炖出来的,那味道绝对是青烛镇上一绝!”
东方天马原本只想吃一碗素面,此时听他推荐,立时被牛肉面勾起了食欲,便要了一碗。以前在风起村的时候,也有一家牛肉面店,他和聂茹两个人经常去吃,每次聂茹都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多夹给他两块,微笑着说自己吃不下那么多。其实东方天马心里清楚,聂茹最喜欢吃牛肉面了。
面馆角落的方桌边围着五个旅者,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端着茶杯用眼睛偷瞄东方天马这边,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东方天马放在椅子边的背包上。见东方天马年纪不大,又是独自一人,立刻对同桌的使了个眼色。一个面相和善的旅者站起身朝东方天马走了过来,打招呼道:“嗨!这位朋友,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东方天马抬头看着旅者道:“请坐。”
旅者坐在东方天马的侧手边,正对着角落里的那些人。他先向服务员点了一碗素面,然后没话找话对东方天马道:“看你这身装扮,应该是从北方来的吧?”
东方天马点头道:“没错,大哥你好眼力啊。”
旅者又道:“都说北方人爽快,又多出铁汉豪杰,小兄弟你一表非凡,将来一定也是位英雄人物啦!啊!我今天能够结识未来的小英雄,真是无比荣幸啊!”
东方天马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头吃面含糊答应着。
“我叫朱三,小兄弟你呢?”旅者的素面这时也上桌了,但他并未着急吃,只是跟东方天马搭话。
东方天马咽下嘴里的牛肉,说道:“我叫东方天马。”
“我可以叫你天马吗?你叫我三哥就行!”
“嗯。”
“天马你从北方的什么地方来啊?”
“风起村。”
“哎呀!那可真挺远的,来到这里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东方天马摇头道:“也没吃多少苦,之前是和别人一起到这里的。”
朱三趁东方天马低头喝面汤的时机,冲角落里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眨了一下眼睛,这边又立刻对东方天马道:“我的家乡在南方,这次出来就是想到北面来看一看。嗯……我想我可能也会去到你们那个叫风起村的地方。”
东方天马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来道:“真的吗?那三哥你能不能到我家里,告诉晴姨我一切平安,顺便帮我给村里的云九叔他们买些水果点心回去。”
就在东方天马专注和朱三的对话时,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假装从两人桌边经过,随手便将东方天马放在椅子边的背包拎走,就像是在拿自己的东西一样自然。
见贼眉鼠眼的男人得手,朱三笑着说道:“那没问题,天马兄弟你把买水果点心的钱给我,东西我一定带到,你放心好了!”
东方天马高兴地直点头,转身去取地上的背包时,这才发现大事不妙,他茫然四顾,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天马兄弟,怎么了?”朱三一脸关切的问道。
“我的包……我的包不见了……”东方天马完全慌了神,背包里面都是他日常旅程的必需品,一旦丢失,这就意味着要直接面临生与死的问题。对他一个不满二十岁,又是头一次出远门的青年人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时一旁走过的服务员恰巧听到,于是直接走了过来,对东方天马道:“我可把话提前说明了客人。在我们面馆从不赊账,您要是以这种借口来吃霸王餐,可别怪我们不给您留面子。”
东方天马露出为难的表情,他看向同桌的朱三道:“三哥,你能不能帮我先把面钱付了?”
谁曾想朱三翻脸道:“我说天马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来吃什么霸王餐。刚才还花言巧语的让我帮你买水果点心捎到家乡去,现在又找个借口说你包丢了。谁知道你是真有包,还是说谎哄我的。亏我还和你一桌吃饭,把你当成远道而来的朋友看待,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点的那碗素面动都没有动过,装出一副气愤的样子继续说道:“你这样的人,我不结识也罢!”这便扔下自己的那份面钱在桌上,大踏步走出面馆去了。
听了朱三这一番话,东方天马的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再加上丢了行李心慌意乱,他这个时候完全傻愣在当场,周围吵杂的声音也入不得他耳。
精瘦的服务员走过来拍了拍东方天马的肩膀道:“喂!你到底给钱不给?”这一拍,东方天马竟然毫无反应,于是又连拍三下道:“别给我装傻!快点给钱。”
东方天马这才回过身来,一脸尴尬道:“我实在没钱了。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和我一起到这镇上,我找到他,让他帮我付面钱,他一定会答应的。”
服务员轻轻摇着头道:“没看出来,没看出来,你这小子长得像个人样,嘴里却谎话连篇的比狐狸还要狡猾!你拿不出面钱是不是?好!今天就把你这张嘴给缝上,看你以后还怎么出去骗吃骗喝。”说完便要招呼店内的伙计来帮忙。
这时候却听二楼上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原来是面馆的老板在楼上喝茶,听到吵得厉害便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
精瘦的服务生立刻露出笑脸,说道:“老板,这个小子吃了一碗牛肉面不给钱,我们正打算把他嘴给缝上。”
老板皱了下眉头,用眼睛瞟了一眼东方天马,吩咐道:“看他是个年轻人,一碗面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到厨房刷碗去,就算是抵面钱吧!”
脸盆一样大的木桶中,浑浊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花。东方天马挽着袖子,一手拿洗碗的抹布,一手拿着碗,在那里不断重复着清洗动作。想想自己几个小时之前还在铁马城最好的龙香酒楼里吃饭,可几个小时之后却在这里狼狈不堪的洗碗,心中顿时涌出莫名的酸楚来。长时间劳作让他的肚子又开始饥饿起来,他突然想起从前在风起村时的日子,想起晴姨做的又热又香的米饭。他的眼圈一红,温热的泪珠在眼眶里不争气的打转,赶紧用衣袖擦掉,闷着头继续洗碗。
直到晚上十点多,东方天马才把所有的碗筷清洗干净。负责煮面的张厨师是个热心肠的人,端了一碗菜走到东方天马旁边道:“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容易,刷了这么长时间累不累啊?这还有点吃剩的菜,扔了也是扔了,你吃不吃?”
东方天马咽了下口水,连连点头把碗接过来,里面盛的是黄瓜炒鸡蛋和半个馒头。他还从未吃过这么香的一顿饭,这顿饭不止是香,还融合着汗水的咸味和泪水的苦味。他在想,也许这也是人世间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