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固然是他叶家将叶婴鹂养大的,然他一介武夫,长年征战在外,极少回家,而花氏的出身又注定了她在东齐这个崇文重礼之国,会受到一定的排挤,于是,连带着叶婴鹂小时候,身边也一直没有真正的玩伴。
女儿并非自己亲出,小小年纪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叶青就已经隐隐地觉得对不起她了,更何况,他虽然于国家有功,却极少能够陪伴妻儿身侧,于这个孩子,他心中是自认有愧的。
却是不曾想到,自己将叶婴鹂的身世告诉了她,这个孩子,竟然还愿意认自己做她的父亲?
饶是叶青平日里铁骨铮铮,在这一刻,也不禁微红了眼眶。
他早就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能够得到孩子的承认,一时间,竟是有些悲喜交加了。
“爹爹……”叶婴鹂看着面前情绪明显有些激动的父亲,抿了抿嘴,强压下了心中复杂的情绪。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方才她扶着叶青的时候,一手就已经很快地搭了一下叶青的腕脉。这一看之下,叶婴鹂强忍了许久,才克制住了自己,不曾把身上的煞气给放出来。
先前,楚云深安排自己进营丘狱,给自己递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提到了狱中之人,也就是叶青的处境。
她给叶青搭脉,便是为了确定这消息的真实性。
如今看来……
“先不说这些了,爹爹,你可知道……你自己体内,被人下了蛊?”
……
南楚使馆当中的一间屋子,亮在桌上的油灯,尚未熄灭。
而这间屋子当中,却是空空如也。
已是更深人静之时,夜寒露重,使馆的小院里头,却站着一个还没睡下的人。
他披了一个斗篷,微微低头,看着脚下明亮如同流水一般的地面。一缕鬓发从耳边斜斜垂落,将冠玉般的脸庞给遮住了一些。
这个人,正是南楚三皇子,楚云深。
“殿下。”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离楚云深不远处的角落里,是苏寅,“如今已是更深,还请殿下回屋歇下吧。”
楚云深抬起头,淡淡地摇了摇头,道:“睡不着,在屋子里歇着也是无益,不如出来走走看看,还能够散散心。”
苏寅微微皱眉,虽然觉得殿下此举不妥,怎奈他口拙,一时也不知怎么劝解楚云深才好。
楚云深沉默了一阵,却是突然出声问道:“苏寅,你说……本王今日便助她进营丘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
苏寅沉声道:“殿下做事,一向自有道理,属下不能详查,但……就属下看来,殿下少有出错的时候,这番想必也是如此。”
听他这么一说,楚云深轻轻一笑,道:“你倒是对本王有信心。”
只是,那人身上所中的蛊并非一般,乃是南疆的一种奇物……容姑娘,这一局,你可有办法能解?楚云深极目远眺,心里暗想。
……
地牢之中。
叶青沉默了一下,道:“那……竟是蛊吗?”
叶婴鹂的心里顿时一痛。
来之前,叶婴鹂就通过楚云深手下的暗线,得到了一条殊为重要的消息。
齐皇之所以未曾杀害叶青,反而还秘密地将他留了下来,乃是因为齐皇怀疑,叶青私藏了一张当年作为战利品得来的宝藏图。
究竟是不是有这么一张宝藏图,又另当别论,总之齐皇为了那所谓的宝藏,曾经对叶青严刑逼供,还在他的体内,下了一只蛊。
这蛊的作用,便是限制叶青,让他无法离开这间牢房。另外,这蛊发作起来,体内便会产生令人极为痛苦的噬咬之感。
叶婴鹂那日所见的黑衣人,实际上就是这蛊的操纵者。
这世上,擅蛊者,大多出自西南各族,楚云深信上这样说。因此这个人,极有可能来自南疆。
南疆中原,一向互不相通,因此中原之人,若非见识广博,大多不知道有蛊的存在,更不认识蛊是什么样子了。所以,叶青识不得此物,叶婴鹂倒也不曾太过意外。
不过,叶青识不得,不代表自己也识不得。
这一刻,叶婴鹂的心里,充满了对师父的感激之情。
这种蛊她不仅识得,还知道该怎么解。
只是……叶婴鹂凝眉,这蛊的解药药材却是不好找,有几味药材在东齐,甚至是根本找不到的,只有南疆和与南疆接壤的南楚、西蜀两国才有。
只能委屈父亲在此处再忍耐一段时间了……
看了一眼叶青,叶婴鹂的心中,有了决断。
“……我明白了。”她低喃了一句,随即豁然抬头。
“爹爹,女儿不能在此地久留,这就先行一步……爹爹千万挺住,女儿一定会来带你出去的!”
一面说着,她一面从暗袋里掏出一颗紫色的药丸来。
“爹爹,将此药服下,外面那些人便不会怀疑我今日来此之事了。”
叶青有些惊讶地看了女儿一眼,这孩子,六年不见,变化当真不小,看她的样子,应当是有了什么想法了?
“爹爹不要疑惑,女儿今日能有办法进这间牢房,就一样有办法将爹爹和娘亲接出去!”见叶青迟疑,叶婴鹂语调一沉,坚定的话语吐出。
叶青也就点了点头,将药丸吞下。
不待他发问,叶婴鹂就轻轻地将他放躺在牢房原来的那个角落,接着走到他面前,跪下,端端正正地拜了三拜,稽首,再稽首,三稽首。最后一拜,伏地不起,坚定的声音从口中传出:“爹爹,女儿去了,爹爹保重,等我回来!”
随即,在叶青惊愕的目光中,跪在地上的身影突然在一片黑暗之中变得清晰可见,随即,渐渐消散……
直到牢门关上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地响起,叶青才回过神来,只是女儿带给他的震惊,仍然萦绕在心头。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突然,一阵淡淡的困意袭来,叶青渐渐支持不住,闭上了眼。随着叶青陷入沉睡,他的皮肤上面,渐渐涌上一层怪异的紫色……
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狱卒的脚步声,开始接近这间处于天牢最底层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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