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看他的样子又笑了笑,抽下裤腰带上的烟袋锅子,装了一袋烟,背着风划着火柴点着纸捻子,因风大,纸捻子吹了几次未吹燃,只好把纸捻凑到烟袋锅上吸了两口,嘴里喷着青烟,咳嗽两声,这才把烟袋递给他。石头欲伸手又摇头:“我不接,你不答应,我就不吃烟。”老爷蹲在他身边吸着烟说:“你真要上山,我不拦你,可凡是上山的职工都要考试的,我能考考你?”石头闭着眼说:“你晓得我不认得一个大字脚,穿开裆裤翻跟头,要我好看啊?”老爷说:“庄稼人不看文化高低,只见锄头深浅,我考你干活。”石头爬起来望着他说:“不能干活我能上山?八月的南瓜,皮老心不老。别看我年岁大点,可身子骨像槐树疙瘩样的,越老越硬。一担粪桶挑得刮刮叫呢。考吧!”老爷笑笑说:“你呀,别把过五关斩六将的事挂在嘴上,把走麦城放到荷包里,是驴子是马,现在露一手。”指着他脚前的山坡说:“浅土松,深土杉,这块山坡是杉树林,你在脚前挖个一米五深、一尺五对方宽的凼,能在一个钟头挖出来?”石头跳起来,甩着胳膊说:“卖脖子力气的事情,那有什么难的,你太小瞧我了。”老爷从山边的职工手中拿来锄头和铁锹,交给他说:“好,我坐在边上监考。”坐在一边眯着眼看他,一袋一袋的吸着烟。
石头鼓足了力,双手捏成半拳,吐了吐口水,在手心里搓搓,用力挖下去,山土被掀得多远。可挖了几下见下面有块石头,就骂道:“他妈的,我是石头,不走运,挖凼又见石头。”抬头望老爷:“能换个场子吗?”老爷嘴上冒烟,烟头上也冒烟,白色的烟被风刮得飞跑掉了。石头又选择了一块土质松软的地方,挖了几下,身上开始冒汗,把外衣脱下来,扔到一边。还没挖个尺把深,就气喘了,头上汗珠子往下滴着。他用衣袖抹了抹,站了一会,又向老爷提要求:“老爷放我一马,让我能吃一袋烟,不算时间!”老爷装好了烟袋递给他。石头吸烟的本领比老爷高明得多,拿着纸捻子迎着风,“噌”的一声吹着火,火苗窝在手掌心里,点上烟袋锅,腮帮子一凹,吸了一口,然后一鼓,“嗖”的一声,把烟喷得多远。老爷看他吸烟的馋相,差点笑出声来,就到山边上去了。
过了大约个把多钟头,老爷才回来,见石头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烟袋锅子放在边上,身边连挖了几个小凼,一个也没有按规定要求的。老爷坐在他身边,捡起地上烟袋装着烟:“怎么样?人不服老不照呢。”石头眼眶子红了,好像刚才滴过眼泪,说:“老爷,看来我真的老了,吃食堂那年月,做梦都想看呢,现在好日子开了头,我倒成了一条无藤瓜,一碗豆腐渣了。看来这我是望不到了。”转身望着老爷又说:“老爷你明断,当年学大寨……”老爷打断他的话说:“别,老时不谈少年英雄了。”沉默了一会又说:“你呢,吃大食堂那年月,你掌饭勺子,没吃过大苦,养了一身好骨架。可躲过了三月三,赶上了九月九,学大寨你力气出过了头,身子骨架的零部件累松了,不顶用了啊。你还以为自己十七、八呢。”石头自语:“唉,宁吃少年苦,不受这老来贫呢。”又抬头把眼睛死盯着他说:“老爷,我有句话,不晓得能不能问?”老爷望着他:“你呀,大一周,我牵你过阴沟,我比你大十岁,你还有什么话不好问的。”石头说:“那你这么大年纪,怎么还能上山呢?”作者推荐:女神的贴身男秘</span>
一句话说得老爷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说:“你怎么能跟我比呢?你三个儿子,我就那么一根独苗,还不争气,圆房快两年了,媳妇未放一个响屁,六十无孙,老树没根啊。我说不定是个老绝户头呢。”石头后悔不该问这句话,拉老爷的手说:“老爷,你打我一巴掌吧。”老爷抽回手,抹抹泪水说:“麦熟一天,人老一时,六十瓦上霜,七十风前烛呢。我是混一天是一天,晚上脱了鞋,不知早上穿不穿得上呢。正因为我无牵无挂,光龙不给我一分钱,只求一口饭,你能照吗?你有三个板头儿子,老大定婚过几年要添孙子了,一家老小要你照应啊。”石头又要流泪了,说:“您老虽一个人,那是甘蔗从顶上吃,越吃越甜,我当队长过去跑过了红,甘蔗从根子往梢上吃,越吃越没味了。你们眼巴巴的看我喝糊子啊?”老爷真诚地说:“肥田不如瘦店,心无二用,你一心一意把你的大商场开好了也是一样的。”石头苦笑着说:“唉,还是我亲家给了点本钱开个小店,本来就是针头上刮铁的小本生意,李常有上任才个把月,就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