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里很安静,除了诧异的眼光,还夹带着一些欣赏,这些欣赏,来自御史台,来自这一群全天下读书人骨气所在,甚至于连刑部尚书眼中居然也有欣赏。
这刑部尚书叫狄云,年纪也和马东阳差不多,并不是很高,皮肤有些黑,脸颊清瘦,颧骨微高,留着一抹胡须,看着顾青辞,说道:“顾大人,可你说的这些都没有实际证据,马东阳认罪的也只有一点。”
顾青辞淡淡一笑,道:“狄大人,您需要证据,下官自然是有的。”
说着,顾青辞便向皇帝请示道:“陛下,请恩准臣带证人证据入殿,如何?”
夏皇眉头一皱,道:“顾卿家,此事,还是交由刑部来办吧,他们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也会给那些将士们一个交代,你说如何?”
夏皇虽然看上去很平淡,也是仿佛询问,但在场的人都不是笨蛋,听得出夏皇的意思就是让顾青辞放手,适可而止,这件事情到此结束。
然而,让所有人都诧异的是,顾青辞居然一拱手,朗声道:“陛下,你此举不妥,自我夏国建国百年以来,从来没有将证据搁浅的道理,陛下莫非要包庇犯罪之人,至我大夏法律于不顾,臣,身为臣子,不能见陛下有错而不阻止,所以,陛下此举欠妥,臣不同意!”
顾青辞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异常的铿锵,在空旷的大殿里,非常清晰,这一段话,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夏皇依旧面无表情,缓缓道:“顾爱卿,朕觉得你这么做才欠妥,此乃金銮殿,判案之事还是去刑部吧……”
“陛下!”
就在这时候,御史台里一个阁老突然站了出来,看上去有些佝偻,却异常精神抖擞,瘦骨嶙峋偏偏又感觉屹立不倒般,说道:“老臣觉得陛下此举才欠妥,我大夏建国以来,何曾因为是金銮殿而停止宣案的?太祖曾立下祖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臣觉得顾大人说得不错,陛下这就是在刻意包庇,臣也不同意!”
“对,”另外一个御史台官员也站了出来,道:“陛下,当年先皇就曾在金銮殿亲审国舅三天三夜,你如今难道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独断专行吗?这不是明君之道臣也不同意。”
这一开口之后,御史台的人就一个接一个的站了出来,到了后面,御史台几个大臣开始轮番上阵,每一个都开始对夏皇口伐笔诛,唇qiāng舌剑,越说越激动,到了后面,夏国这一举动居然都成了亡国之举,昏君的表现。
“陛下,你若执意如此,今天臣等就守在这金銮殿,或者你直接赐死我等,否则,今日你不处理好,就别想离开这金銮殿。”
“……”
顾青辞看着上面脸色都已经变得铁青的夏皇,心里暗暗惊叹,这就是夏国的读书人代表,早就听说过夏国读书人的地位高,也听过不少关于御史台的传说,今日才发现,这些都是狠人啊!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顾青辞总有一种感觉,这御史台的人似乎很喜欢骂皇帝,越骂越有精神,似乎一直都在盯着夏皇,就是为了等夏皇什么时候犯个错,他们就一拥而上。
看着这群人争先恐后的样子,现在的夏皇在他们眼里,就仿佛一块香喷喷的肉,每个人都要去咬两口。
“好了,朕知道了。”
夏皇实在很无奈,这御史台的人,从夏国建国以来就是一个特殊的部门,专门监督皇帝的,虽然历代皇帝没有不烦的,但是,御史台却一直都存在。
看到夏皇服软,顾青辞除了感叹御史台的战斗力之外,也有些感叹夏国的国策,难怪建国百年换了好几代皇帝,中途也出现过能力很弱的皇帝,就比如先皇就是个没什么能力的皇帝,然而,夏国依旧欣欣向荣,发展得越来越好。
纠其原因,就是国策问题。
在夏国里,皇帝不能够一言堂,下面的大臣有御史台,也有很多真正有骨气的文人,皇帝做错了,他们就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他们敢骂皇帝,敢让皇帝下不来台,能够让皇帝收回成命。
在这夏国里,并没有什么皇帝开口,金口玉言这种说法,在这里错了就是错了,不会因为你是皇帝而有所改变。
想到这些,顾青辞也不由得感叹,难怪无缺先生在读书人心中地位如此高,因为无缺先生就是他们真正的后台,一个敢跟皇帝叫板的后台,即便是现在的皇帝唐沛言如何雄心壮志,只要无缺先生在一天,这天下读书人就有精神领袖。
见到夏皇松口,御史台的几位官员这才心满意足的退了回去,一个个顿时都紧闭嘴巴,老神在在的,仿佛刚刚那怼天怼地对空气的不是他们一样。
“顾卿家,你说吧。”夏皇开口道。
顾青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御史台这群人已经弄完了,他急忙执礼道:“陛下,臣在入宫时,碰到了一个大内侍卫武奎,他正准备入宫请罪,他便是证人!”
还跪在地上的马东阳神色一变,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而马之白更是浑身一抖,看向了他父亲,缓缓站起来,望着顾青辞,道:“顾兄,你真要对我父亲置于死地吗?”
顾青辞心情有些复杂的望着马之白,却很决然,道:“马兄,我顾青辞不是圣人,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为了我朋友,为了那么多同袍,我拼死来京城讨公道,我为了你这个朋友,我本来也愿意大事化小,但是,你父亲自己做了什么?他抓了我家人,从我知道那一刻起,我和他就必须有一个了结。另外,我们之间,没有对与错,不存在谁对不起谁,只怪,世事无常!”
马之白看着顾青辞,一句话说不出来,整个人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他谁也怪不了,怪顾青辞吗?顾青辞从头至尾都是被逼反抗的,怪他现在狠吗?真正狠的人也不是他?可是怪马东阳吗?马之白知道这也是被逼无奈,为了家族为了他这个儿子赌一把而已!
金銮殿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宣,武奎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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