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禾先生被曹大夫的话唬得一愣,连火气都降下去了不少,过了半晌才想过来自己现在在旁人眼里是“刘子安”,于是笑道:“是啊,我什么都不会干,出门在外还得让先生劳心照顾。你说我这么没用,先生下次出门还带不带我呢?”说完,朝“阿宁”挑了挑眉毛。
“带,一定得带!”“阿宁”急道,“先生出门我跟着可以拿行李,还可以看地图……”
“先生出门还用得着看地图?”“宝禾先生”嗤笑道。说完,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子安”的表情,见他朝自己笑了笑,表示不介意,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你们……”饶是曹大夫再蠢笨,这下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更何况他本也不笨,只是在阿宁面前有些木讷罢了。
“让曹大夫见笑了。”阿宁清了清嗓子,学着宝禾先生平日里的样子,向曹大夫行礼道。
曹大夫连忙还了一礼,抬头恰好对上“宝禾先生”的眼睛。
“阿宁?”曹大夫不确定地唤道。
“蠢,竟然连我都认不出来。”阿宁见自己被识破了也就不再装模作样,用手敲了一下曹大夫的头,佯怒道。
曹大夫“呵呵”地傻乐,也不急也不恼。
“这曹大夫到了阿宁面前跟换了个人似的,要不是他在看见‘我’时还是那么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我都怀疑眼前这个是他兄弟。”刘子安点评道,“跟个呆头鹅似的。”
宝禾先生并没有接刘子安的话,而是感叹地说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先生为何有此感慨?”刘子安有些不明就里。
宝禾先生轻笑了一下,答非所问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活泼。”
刘子安顺着宝禾先生的目光看去,只见“宝禾先生”在那里跟曹大夫撒娇撒痴,上蹿下跳,真是说不出的“活泼”和……说不出的碍眼。
“破鸟,你消停会儿,在这么下去先生的里子面子可都让你给丢光了。”刘子安出言提醒道。
阿宁这才想起来现在的自己不是“自己”,脸腾地一下红了,一把把曹大夫推开,恼羞成怒道:“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你也不提醒我。”
曹大夫还是一味地傻乐,那副蠢样简直让人不忍直视。过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问道:“这到底是……”
话还没说完,背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满脸怒容的汉子喝道:“吵吵嚷嚷的干嘛呢?!”等看清是宝禾先生一行人,便换上了一副笑容可掬地模样,道:“我还奇怪今天早上怎么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宝禾先生您别介意,咱这铺子临街,平日里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人聚在这里,而且您平日里来也没这么大动静……哟,您这衣服怎么成这样了,莫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赶紧进来。”说罢便闪身到门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劳驾您了。”宝禾先生颔首道,同时轻轻推了阿宁一下。
“啊,有劳了。”阿宁道。
“您跟我这儿还客气什么啊,快请进吧。这几位是您的朋友吧。”方才那个汉子笑问道。
“是啊。”阿宁一边回答着一边用眼神向宝禾先生求助。
“梁老板,最近《旅中书》卖的怎么样?风评如何?”宝禾先生看“自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
“二位出去的这段时间《旅中书》又印了好几批,但依然有好多人买。至于风评……先生大概自己心里有数吧。”梁老板答道。
“大抵知道些吧。”阿宁不知道那梁老板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不好不回答,只得含糊道。
“那些地方的确是我,跟先生亲身去过的,并不是杜撰。”宝禾先生皱了皱眉,答道。
“买书的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您只管写,我只管卖,反正又没短着咱们的钱,怎么都好说不是嘛。”梁老板乐呵呵,满不介意地答道。
宝禾先生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些什么。
“对了,先生这次是来交书稿的吧,又去了些什么地方?”梁老板问道。
“多是些稀奇古怪的所在,您也知道,我……我家先生的书里净写这些东西。”宝禾先生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书稿恐怕还得再拖上几天,您也知道,出门在外难免遭遇不测,之前整理的书稿就这么没了。”
“莫不是让贼偷了去?”梁老板关心地问道,“这年头偷什么的都有。”
“谁知道呢,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求您能宽限些时日,让先生能把书稿补齐。”宝禾先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梁老板神色有些为难。
“先生也因为此事十分难过,您看,这都一天了,还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呢。”宝禾先生指了指一脸不知所云的阿宁道。
梁老板看了看“宝禾先生”,苦笑道:“我还说先生今天怎么不大对劲儿呢,连话都说得少了,原来是为了这事。罢罢罢,再宽限些时日吧,让宝禾先生养好了再动笔,别回头落下病根。”
“人人都道梁老板是菩萨心肠,果真是如此。”宝禾先生笑道,“先生这次出去还带了点儿小玩意儿,下次给您带过来瞧个新鲜。”
“我也不缺那点儿东西,不过既然是先生的心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老板听了这话,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脸色明显好了不少,转头对阿宁说,“宝禾先生,我看着刘小少爷颇得您真传啊,这话说的,跟您一个样,估计过两年就能出师了吧。”
阿宁“嗯嗯啊啊”地胡乱应和着,并不愿与这个市井气十足的书商多说。
梁老板看“宝禾先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只当他伤了神,因此也就没有多做挽留,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那书商真是势利,不就晚交几天稿吗,至于把脸黑成那样吗!”再回去的路上,阿宁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道。
“他是个商人,本就该利字当先。更何况没能按时交稿本就是咱们的过,人家愿意给咱们通融已经很给面子了。”宝禾先生答道。
“所以,现在“阿宁”是那小子,“宝禾先生”是阿宁,“这小子”是宝禾先生?”根据这几人之间的交谈,曹大夫觉得现在应该八成就是这种情况。
宝禾先生点了点头。
“喂,别‘这小子’‘那小子’地叫,多不礼貌。”刘子安愤愤道。
“那我该如何称呼阁下呢?”曹大夫冷着脸问。好吧,自从他知道这个“阿宁”不是真的阿宁之后,对这个“阿宁”的脸色就一直没好过。
“刘公子,刘少爷都行。”刘子安答道。
“那么麻烦干嘛,叫哈士奇就挺好的。”阿宁嬉笑道。
“不能叫哈士奇!”刘子安急得脸都红了。
“阿宁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曹大夫丝毫不在意刘子安的感受,点了点头道。
“先生,他们两个给我起了个狗名,您管不管啊?”刘子安心知自己吵不过他们两个,于是转身向宝禾先生寻求帮助。
“其实我也觉得哈士奇这个名字挺适合子安的。”宝禾先生笑道。
“听见没有,连先生都说这名字好,你还不乖乖应了,免得惹先生不高兴。”阿宁起哄道。
刘子安本想继续反驳,但看到“宝禾先生”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哈士奇就哈士奇,你开心就好。”刘子安道,没人知道他那句话里的“你”是指谁,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不过像这样的小细节对于他们来说过去就过去了,根本无关紧要。
由于曹大夫的到来以及书稿风波,众人决定更改原计划,到附近的酒楼里去用晚餐。
“话说回来,你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怎么一个个都魂不附体的?”曹大夫问道。
“谁知道呢,一早儿起来就这样了。”阿宁手里拿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说道。
“阿宁,注意形象。”刘子安提醒道。
阿宁朝他翻了个白眼,道:“连先生都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那么多话啊。”
“还是注意点吧,毕竟我以后还要出来混呢。”宝禾先生也觉得阿宁吃东西的样子有些太过豪迈了。
“先生,您知道此事的缘由吗?”曹大夫心知从阿宁和刘子安那里问不出什么来,于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宝禾先生的身上。
宝禾先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说不定回去重新整理一下手稿能发现些线索。”
“先生辛苦了。”阿宁给宝禾先生倒了杯茶,讨好道。
“光我一个人辛苦怎么行?”宝禾先生瞥了她一眼,道,“又不是我弄丢的书稿。”
“那您说怎么办?”阿宁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宝禾先生,如果观察仔细的话,还能看到眼角挂着点儿泪花。
“阿宁......”宝禾先生用手扶了扶额,无奈道,“你能别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吗?看上去有点奇怪……”
阿宁尴尬地直起身来,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食物。
“被·先·生·嫌·弃·了·吧”刘子安朝阿宁做着口型,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们两个今天晚上……算了,明天一早我带着你们俩整理手稿,争取尽快再整理出一份儿来。”宝禾先生看着这两人孩子气的举动只觉得心累,也懒得制止他们,安排下任务之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明天我也去帮忙吧。”曹大夫道,“多一个人应该多少能快点。”
“那就有劳了。”宝禾先生心知时间紧任务急,便没再推辞,笑着应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