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在医院和学校两头来回跑,一边做着代理老师,一边还要照顾骨折严重的周游叶。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见周游叶腿受了伤,且伤势不轻。
他盛了一碗粥,余眼瞥见电视机里正在播报前天的相关报道,道路积雪已被清理干净,不治身亡的女子已被家人认领。
林星说:“师兄,你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躺在医院里吧。”
周游叶不予以回答,询问了下学校的情况。他所教的课程到腊月二十三就可以结课了,不过这段时间可是要交给林星负责,他只能在医院里乖乖养伤了。
长期躺在医院里是个闷出蘑菇的事情,他想打电话给岑枝,转眼又想到自己的电话可能被拉入黑名单,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偏头望向门口发呆。
恰巧逢邾静捧着鲜花水果入门,脸上笑如阳光。
周游叶诧异,忙坐直身子迎她进门,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邾静:“老齐听说你住院了,让我来看看。”
周游叶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邾静抿嘴,看了眼林星,又看了眼周游叶。林星是个机灵的人,立马咳了咳,解释学校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先走了。立马逃之夭夭,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邾静叹了口气,拖了张椅子坐下,对周游叶说:“周博士,我姑且猜测你和枝枝是闹别扭了,而不是离婚。”
她知道岑枝是个爱把心事儿装在心底的人,高中那会儿就是这样。那么在面对周游叶时,这份埋藏多年的感情,怎么会轻易放弃,她不愿意相信。
周游叶苦笑,“对啊,我也希望是闹别扭。”
然而现实告诉他,一切真实发生。
“可是你们当初结婚,令许多人都很羡慕……”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将那些沉浸在湖底的记忆打捞上岸,□□裸展现在他面前。
周游叶闷声不语,心想原来邾静对岑枝的了解也限于表面,那些她知道的事情不过是冰山一角,岑枝的内心,邾静从来都不知道。
他双手捂住脸,长叹了口气,说:“邾静,医生说我这辈子可能都是瘸腿了,而且现在腿伤很严重,要在医院休养半年。”
一句话陡然将邾静的话堵在嗓子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游叶,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那是你活该。”
说完,她迅速起身离开,却又在走到门口时折转回来。
“祝你早日恢复健康,这句话是代我老公给你说的。”
周游叶低头握着瞥着放在床头的手机,已经腊月二十了,希望在新年到来之前,能实现一个新的愿望。而目前则是希望——邾静能把他刚说的,传递到岑枝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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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临近过年,工作室的工作愈发繁忙,一整个公司的人经常连轴转,岑枝作为主力军更是忙得够呛,成天到晚除了拍片儿就是修片儿,生活里早已被忙碌占领,眼下的黑眼圈几乎要掉到胸上。
这晚她刚拿出今天拍好的客片,准备进行修图工作,不料打开了错误的文件夹,将很早前和周游叶拍的一套宣传片儿给翻了出来,偌大的电脑被她和周游叶的的图片占领,古色古香的风格加上图中秀美俊俏的容颜,将正在找镜头的田恬给震惊到。
田恬惊呼:“枝枝姐,这是你和周老师吗,超级好看,超级般配啊!”
说完不等岑枝开口,便速度拿起手机对着屏幕拍了一张,而后喜滋滋地讲:“惊为天人、惊为天人啊!你们是仙女和王子本人了。”
想解释一番,后来又觉得是徒劳,反正是客片,上面的水印清清楚楚地印证着呢,旁人也不会怀疑她和周游叶真有什么关系。
刚想到这儿,邾静的一通电话打过来,话筒里的风声很大,滋啦滋啦作响,有些扎耳。
邾静说:“周游叶的伤势很严重,医生说腿废了,以后都是走不了路了。你不去医院里看看他吗。”
岑枝脑袋里有片霎的空白,一时不能消化邾静说的话,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突然得到像是身边的一颗□□,将人的心情炸得七零八落,拼凑不到一起。
沉寂了几秒,她开口说:“邾静,我和他不想再扯上任何关系。”
说完她利索地挂了电话,继续进行工作,开始打开客片,进行修图,手上的鼠标在人脸上涂来涂去,等她回过神来再去看图中人时,竟不觉中将客人的眉眼修改得和周游叶的如出一辙。她心烦气闷地出门去抽烟,不想撞上抱着一摞文档的田恬,相框书籍哗啦啦散落一地。
田恬懊恼地抓着脑袋,“枝枝姐,这些都是明天要交给客人的东西。”
岑枝看着她慌张的模样,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我去找广告店家重新做。”
“可是……来得及么?”
“你去帮我修片,我开你的车去店家那儿,是我老朋友,来得及。”
田恬欣喜若狂的点头,赶紧将一系列资料交给岑枝,自己开始敲电脑,专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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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驶入街道,汹涌的人潮四处穿梭,岑枝打着方向盘,脑袋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到邾静说的话,以至于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路面情况。
突地,眼前猛然窜出来一个小孩儿,欲要跑到马路对面,而岑枝的车恰好直挺挺地朝着小孩驶来。尖叫声划破耳膜,尖叫声让岑枝头皮发麻。
她赶紧踩刹车,打着方向盘往旁边的行道树上撞去。
砰——,一声巨响,汽车毫无意外地撞到树上,掀翻了车身。岑枝眼前一片漆黑,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脸上划过,她努力睁开眼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孩儿,正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吓得一动不动。
至此,她彻底晕了过去。
睡梦里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呼唤她,那声音低沉生动,情真意切,她应该对这声音不陌生。
岑枝废力睁开眼,一室亮堂,刺得她只得眯起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记起来了,昨天为了避免撞到那小孩儿,她自己受了伤。
“醒了醒了。”
“快,扶她坐起来。”
耳边他们说话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脑袋上绑着绷带的岑枝望向他们,是邾静和齐森淼,以及周游叶,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邾静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这快要大过年的,一个两个接连出事。”
齐森淼笑了笑,拉着邾静的衣袖往外走,留下周游叶坐在旁边,脸色惨白地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忍了回去。
已经是午后时间,斜阳的余晖落寞洒在梅花枝头,一室沉寂。
周游叶端起旁边的小米粥,递到她面前,示意她张嘴。
岑枝说:“周游叶,我们互不亏欠的。你大可不必来看我,假装陌生人或许对我们来说更好。不论是这次还是上次。”
她扭头看向窗外的景色,最后的一丝余光也没了,天空上陆陆续续下起来了雪,街道上人们开始欢呼起来,广场被装饰一新的街灯刹那亮起,到处充斥着新年的气氛。
周游叶说:“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那是你的事,我对你没有……”
话还未说完,她的嘴被人堵住,他温柔地撬开她的唇舌,一点一点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那个吻不长,很短,短刀只是在一瞬,他便带着温热的气息离开她。
周游叶捧着她的脸,说:“今晚工作是不是心不在焉,路上才出了车祸。”
岑枝嘴硬,伸手打掉他的手,“没有,是工作太累了。”
她余光看向他的腿,用毯子盖着,像个暮年老人。
“那你今晚翻看我们的照片,和听到邾静的电话后,工作就开始走神了,你可以准确地说出原因吗?”他像是抓住她的小辫子,让她无所遁形。
他继续说,“这些是田恬和我说的。”
岑枝出事,发现人当场电话联系了田恬,到场的田恬手忙脚乱哭着将岑枝送到医院后,巧遇正在缴费的他,他这才知道。
岑枝抿嘴不语,缩进被子里,冷冰冰地说:“我想睡觉了。”
周游叶笑了,推着轮椅靠近床边,连人带被子将她从床上扶起来,把她一点点从被子里剥出来。
可惜只见她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周游叶圈住她的腰,脑袋枕在她的腿上,他温柔宠溺地说:“骗子。”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窗户上浮着一层白白的雾气,远处城市的灯光旖旎动人,大雪覆盖的这座城市一点儿都不像往年那般寒冷。
周游叶说,“我们要互相浪费,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