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功揭底,他是为了什么呢?
苏尧尧闭了闭眼。
对这个人生不起一起怒意。
却又对自己感到痛彻的悲哀。
“算了。”
良久,苏尧尧用一双依旧温润清透的杏眼看着他,眼中盛满的好像还是那天她们初见时透彻明心的水光。
楚危微楞,在她依旧如碧水一般的目光中心中一荡,就好像是又找回了迷失的良心!
竟又在苏尧尧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羞愧,一种后悔,一种玷污了这纯白的女孩的悔恨!
苏尧尧明明是那样一个热爱自由,性情洒脱的女子,却在知道了楚危所做的这些不堪,几乎是意味着断绝她的羽翼的事,又选择了轻描淡写的原谅!
苏尧尧一句“算了”,过后,看楚危的眼神又像最开始的一样清澈透明,这是给楚危的答复,也是给他的一份安抚。
入夜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楚危久久不眠。
苏尧尧熟睡的脸在光下似婴儿一般稚嫩又纯洁无瑕。
楚危借着月光,看了又看,止不住回想,止不住羡慕她的脸上这份纯洁无辜,也止不住暗中唾弃,和这份纯洁相差千里的自己!
今天的事情好像是盘桓于楚危心中的巨石,终于能够落到了地上。
“在做什么?”
暗夜里,借着同样的一缕光,苏尧尧睁开眼睛,终于是舍不得他在黑暗中独自彷徨,就算这份身处的黑暗是他罪有应得!
苏尧尧叹了口气,起身,探向那个满身孤独,一个看不住又落得浑身阴暗的青年。
幽幽的叹息好像是撕开了黑夜的一把枷锁,把沉寂的夜色劈开沉沉亮色。
楚危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注视着眼前的女人,这个看着弱小,却有着能保护自己的力气的女人,他不知道说什么。
楚危银白色的眼睛直直的射过来,似乎带着丝丝缕缕缠绕不分的丝线,颇具勾人的能力,在情意绵绵又不发一言的注视中,无端的竟让苏尧尧的心头像是烙上了一团火。
一时间什么蹉跎都想不起来,就想着把人拉进怀里,好好怀抱一番。
在意识入海,神智迷离的时刻,闻到了怀中熟悉的冷淡清香,苏尧尧脑子里恍惚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按说这皇上跟皇后应该是皇后诱惑皇上,怎么到了他俩这里,见天儿的反着来?
楚危为了挽回苏尧尧的心,怕是用了百般的心思,知道她最见不得自己这副失落空旷的可怜样子,寻着机会,就在苏尧尧面前使劲儿的使上一回,直到苏尧尧受不住心疼,又真的被他的美色所迷,迷迷糊糊,把楚危拉进怀里,又是一晚上极具的抱抱睡!
等到天亮,楚危的心放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最近不平静。
苏尧尧老早就知道。
楚危昨天做的事就是一个讯号,提醒参与进来的所有人,终结要来了,序幕拉开了。
一早上,苏尧尧听见整整齐齐的叫喊。
起来,她看见楚危上马的背影。
银白色的盔甲似乎是今日新换上去的,银光闪闪在阳光下仿佛能流淌出一股子的银水儿,让人看了通体犯寒。
这是?
苏尧尧踌躇了半晌,就见到听见了她的动静,凑上来的一个小身子男人,啊,是熟人,曾经保护过她一段时间的暗十二。
暗十二凑过来,依旧白嫩的脸上还带着在苏尧尧面前没有退干净的肃杀。
看见苏尧尧眼中的迷蒙,低声对她说:“昨日里,就听闻圣上整顿大军,似是要一举攻城,不再死守边境,要帅军征伐天下,今日,刚刚晨起,竟然听到皇上下令,即刻备战……”
话说到这儿,该明白的苏尧尧都听明白了。
合着就是因为他等不及了,又或者是看出了形势,匆匆忙忙,竟然准备放弃一直固守的死守战略,转而从正面对敌。
听了他的话,苏尧尧半天都不言语。
心中明白,这时要真的开始了。
午时
太阳升腾到了最高点。
楚危没有回来。
营地中剩下一般将士,可见的人心都在似有似无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苏尧尧稳稳的坐在营帐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用,就呆呆坐着看空中的灰尘伴随着阳光一点点的飘落。
飘落又升起,在阳光里起起伏伏。
“嘭”,一声推开帐子的猛冲巨响打乱了一片宁静。
暗十二进来,冒冒失失的脸上带着喜悦:“娘娘,回来了。”
几个字,苏尧尧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他……怎么样?”
苏尧尧赶忙问。
暗十二好像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呆头呆脑的说,“皇上没事,大家都没什么事儿。”
他话音落,楚危修长身影出现在帐口。
听到了他们的尾音,隔着老远,遥遥望过来,眼神热切的像是一团火。
跟苏尧尧担忧的目光微微接触,像是产生了什么化学反应似的,两人顷刻间划出了火花。
干柴碰烈火似的,噼里啪啦视线焦灼在了一起。
暗十二难得有眼色退下,出了帐子,都暗自嘀咕,怎么皇上和娘娘才一上午不见,就弄得这般好像几年没见过的样子?看皇后今日上午的样子,其实暗十二之前分配到又一次看护苏尧尧的任务时,就在心里为自己叫了委屈,就怕苏尧尧再不听话,闯出什么事他们收拾不了,结果今天上午过完,暗十二发现苏尧尧今天还挺老实,不过,等到皇上一回来,哼哼!暗十二算是看明白了!
皇后上午那哪是学乖了安生了?那分明是看不见皇上,思之如狂,萎靡了!
帐里
楚危细长银白的眼睛情意绵绵的与苏尧尧对视。
要不是他听到这两人说话,他就不知道皇后对他原来是这么关切!
一时得意!
楚危脸上都显露出来,丝毫不见了昨天晚上的阴霾。
眉宇间的清朗像是能直逼人心,澄澈又明亮的晃人眼。
“嗯……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么担心我……”
他撒娇的时候都是蹭来蹭去,哼哼唧唧,一点大人样儿都没有。
苏尧尧和拉着她的小兵皆实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会过来。
怀里的东西沉甸甸的,苏尧尧打开看了看,是一堆的瓶瓶罐罐。
是什么?
她想着要不要现在看看,暗十一叫住了她,“姑娘,出去再看吧,皇上让属下告诉您,让您好好的,等着他,回来接您!”
苏尧尧的眼睛湿润了。
她忍着眼泪,把镜子塞进了暗十一怀里。
极尽的温柔,“把这个给皇上,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保护伞,我承诺过他要陪他有过最艰难的岁月,但是,现在看来,我就在这里恐怕不是陪他,是拖累他,所以我走了,但是我把这个留下,你带给他,希望这面镜子帮我陪他保护他!”
暗十一看着被塞进了怀里的镜子,猛地抬头,看到这个女人秀丽端庄的面孔,她的脸在这满营地的混乱中显得那么沉静秀雅,又那么安稳可靠,这一句句话,哪怕是她人不在皇上身边,暗十一觉得也能给皇上面对战争的勇气!
看着她的脸,暗十一应声接过,突然他明白为什么皇上在这么危急的关头特意让他离开身边,为苏尧尧送上一个包袱,因为这个人她值得!
“是!姑娘!”
暗十一沉声应到。
“好好保护他。”苏尧尧说,“这个,放到他的胸口吧。”
交代完,暗十一转身离去,苏尧尧看着,他的身影在营中流畅穿梭,身如游龙,动如灵蛇,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原地。
“走吧,姑娘。”
“嗯。”
前方主帐
十几个将士们聚集在一个桌子上,正争论着。
此战主将谏言:“皇上,依臣之见,既然此次由您亲自出征,将士们必然信心大增,此时大可不必犹豫,敌国大军已然将要压境,我等立即出兵再好不过!”
楚危抿了抿嘴,没有言语。
主将:“……这……”
他不出声,主将也不敢接下来再说什么,只能给下方使了个眼神。
“……是,皇上,将军所言极是,在下官看来,我等因圣上您的大驾,在气势抢已经胜过了对方,若此时出兵,就能利用气势,压倒对方,破败敌军!”
坐在主将身边的年轻小将,跟随着眼色说道。
“嗯,朕知道了,你们的意思,都是让朕现在就出兵,是吗?”
楚危问,忽然由刚才的沉默变得神情晦暗,脸面莫测,他用一双银白色的眸子扫过了在座的十几个将士,视线所至之地好像刮过了一道的冷风,盯得人直打寒颤!
这是生气了?
问这话什么意思?
是他的眼神太凉了,还是他的表情太阴暗了?
在座的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在皇上一句话之下,心里仿佛堵上了一条毒蛇,让人在皇上的注视下毛骨悚然!
一片的寂静无声。
楚危收回了目光,看了看脸色都苍白了的诸将,缓缓开口。
“你们可知此战为何而战?”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在座的众人小小一惊,既疑惑,又有些愤愤,他们这么热火朝天地谏言着赶快出兵,好保卫山河,气人的是,皇上不搭理他们算了,还在这紧要关头讲究起了“为何而战”?
“皇上,依臣之见,为百姓,为山河,为天下而战!”
沉默过后,坐在楚危身旁的主将打破了沉寂,他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从楚危没有继位时,就戍守此地,对于这里的了解,对于边境的贡献可以说是无人能及,此时,由他开口说这话,最为合适。
在场的将士们低了点头,都表示赞同,接着,就听到一句冷冷的“是吗?”
楚危嗤笑了一声,“朕不这么觉得!”
“为何而战?为了先皇的忠义而战!为了先皇的遗愿而战!为了先皇的荣誉而战!”
句句先皇!
“众位可知这场战争是因何注定要起?”
这是个大问题。
楚危知道,但别人都不知道的大问题!
现在他想让众人也知道。
“……皇上,臣等不知!”
诸将看了看对方的脸,思考了下,竟是发现想不出最终的原因。
一旁的主将皱了皱眉头,回想起来,“……臣想来,貌似是在之前的一时,有边境异动,只在那两天之间,臣得到了消息,似乎有大批兵将在迅速聚集,有进攻我军驻地的趋势……”
说到一半,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这么想来,这场战争似乎是早有预谋,他们聚集兵马,来到前线的速度异常迅速,那么大批的人马,竟然……只在短短两天内……直抵了……边境!”
主将说完,众人一惊,皆是满身冷汗!
“……嗯,很好。”
楚危点点头,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缓缓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弧度诡异的微笑。
外面的天空晕上了一丝微黄,天色缓缓暗沉,似乎意味着某些真相,在慢慢的展开。
营帐内,明明是有十几个将士们共坐一堂,入座的众将们却一个个的脸色变得苍白,只觉得满帐的阴森!
时隔这么多天,他们想起了不对!
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阴谋!
现在,他们都明白了这似乎是一场诡异又隐藏了秘密的战争,它应该代表了某些能够决定生死的意义!
帐外人影分分,那是他们各自旗下的士兵们在做最后的准备,帐内,他们忽的明白:
“对于这里,对于这场战争,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皇上依旧端坐,笔直挺立的身影,众将肃然明悟。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的主动权,已经移交到了皇上的手中!
这大概是边境武将们第一次如此鲜明的意识到,这位皇上所具有的魄力与能力!
沉默过后,是全体的服从。
即使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他们能从皇上透露出来的短短几句形势中,分析出最应该选择的臣服。
“准备吧,”楚危说:“让御史前来,朕,要为父皇记下这场战争!记下我们的胜利!记下父皇的期盼,再告诉……诸位,父皇……为此战……做的多大贡献!”也记下,他所做的努力,是如何,在这里幺亡!
一切,都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