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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真和李琬对视一眼,缓步走上楼去。

二楼房间的门紧紧地闭合着,挂在门上的钥匙也被小朋友带了进去以防万一。严真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珈铭?”她轻喊一声,听见从里面传来桌椅板凳拉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从门缝那里传来顾珈铭小朋友瓮声瓮气的声音:“干嘛?”

“把门开开,老师有话对你说。”

“不开!”小朋友哼哼两声,撂下两字。

严真一时怔愣,而后轻声问:“为什么?”

“不开,不开就是不开!”小家伙大声喊,还用脚踢了踢门。

李琬跟了上来,示意严真靠后站,她来敲门:“珈铭啊,是奶奶,快把门打开。楼下张嫂做了糖心鸡蛋和奶油酥呢,你不是最爱吃么,快点儿啊,再不出来奶奶就给你爷爷吃了。”

门内又是一阵沉默,小家伙此刻内心估计正在纠结。

李琬对着严真笑了笑,低声道:“对付珈铭,你就得拿吃的哄。”

严真微扯嘴角,淡淡的一笑。

果然,不一会儿,里面的小朋友发话了:“要我出去可以,我要打电话给顾淮越。”

嘿,这孩子。李琬一皱眉:“你爸现在忙着训练呢,哪有空接你电话管你这点儿小事。”

“不管不管!”小祸害对着门猛拍,“我要给他打电话,我不要严老师做他老婆,当我妈妈!”

严真只觉得手脚发凉,而李琬确实彻底冷了脸。珈铭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他妈妈林珂早逝,而他爸又不经常在身边,李琬是把他疼进了骨子里,不舍得难为他。而小家伙虽然调皮,却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耍赖不听话。

尤其是当着他的新妈妈,她的新大儿媳妇面前。

“你爸爸老婆还得由你挑啊,赶紧出来。”李琬低声道,语气已经不太好,“不然一会儿喊你冯湛叔叔撬开门,就等着吃你爷爷板子吧。”

严真顿时眼皮一跳:“妈……”

李琬转身拍拍她的手:“吃的行不通的时候,就得吓吓他。”笑了笑,李琬说,“这就是老爷子说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

严真不禁苦笑,现在李琬倒有心思来教她怎么教育珈铭了,可里面的小家伙哪吃这套,被这么一吓,竟然哇了一声哭了出来。哭声震天动地。

“你们都是坏人!讨厌!我要爸爸!哇哇……”小家伙哭得中气十足,“爸爸!爸爸爸爸!”

这一哭不禁把门外这两人镇住了,在楼下刚把双胞胎宝宝哄睡的梁和和也被引上了楼,看见阴着脸的婆婆和一旁脸色微白的严真就明白过来了。

梁和向婆婆点了点头,而后试探着敲了敲门。

“珈铭啊,听小婶儿话,把门开开。”

小家伙连忙扑到门边,拍打着门,“呜呜,妞儿,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珈铭乖,爸爸回部队了。你看,你爸爸怕你寂寞,特意要你严老师来陪你玩儿,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顾珈铭哇哇哭道,“我讨厌她当爸爸的老婆,我讨厌她跟我抢爸爸!不准抢我爸爸!”

梁和讪讪地退了回来,严真回过神,拦住准备下楼找冯湛来撬门的李琬。

“妈,算了。我来跟他说几句。”

她沿着门蹲下,门这边是哭得伤心脸都摸成大花猫的顾珈铭小朋友。她敲了敲门,对着门这边的他说道:“珈铭,在听吗?”

“呜呜……”

“老师跟你说几句好吗?”

“你不是我老师!我老师已经换人啦,呜呜……”小家伙继续哭。

严真一怔,而后苦笑,“是啊,我都忘记了,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

“呜呜……”

“那,老师先回家,你出来吃饭,好吗?”

“呜呜……”哭声减小,似有所动。

严真起身看着李琬:“妈,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琬充满歉意地看着她:“那你就先回去,珈铭小,不懂事,你可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

梁和陪着严真向门外走去。

“二嫂,你别介意,珈铭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严真看着她,只听她说,“我听淮宁说,珈铭的妈妈是生产时难产去世的,小家伙生下来就没有妈妈,除了在顾园之外就是跟他爸爸过。你也知道了,我二哥就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在家的时候是黏的不行。”

严真微笑,这点她是清楚的。

“小家伙就是觉得,二哥有了老婆,从此以后就有人跟他抢爸爸了,别扭别扭两天也就缓过来了。”

“我知道,和和。”

她是个大人,怎么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更何况,更何况的是,小孩子学不会虚以委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小珈铭,现在是真不喜欢她了。

回到学校,已过了午饭时间。严真径自在图书馆忙了一会儿,直到下午的上课铃响起。

她站在书架前犹豫片刻,而后折身向外走去。她想去教学楼看看珈铭来了没有,只是刚出了图书馆门,她又停下。想想还是作罢,小朋友也许情绪还未稳定,她还是,不冒那个险了。

过后几天她刻意地不再去顾家,虽然李琬派冯湛来接过几次,但是她都拒绝了。每次冯湛都是苦着一张脸来,又苦着一张脸回去。

严真也是有些内疚,她对冯湛说:“过段时间吧,等小家伙气消了我再去。”

冯湛低声嘟囔:“那您就等着吧,这小东西记仇厉害着呢。”

严真也只是苦笑。

冯湛看着她,说:“嫂子要不给参谋长打给电话,别人哄不动,参谋长准行。”

严真想了想,而后摇摇了头:“算了。”

冯湛不解,她轻笑着解释:“这是我们两个的私事,就不劳烦首长了。”

冯湛乐了,得,也是,省得首长日理万机还得操心自家后院。

临近下班,c市又忽如其来一场大雨。

严真从一堆书中抬首,看着窗外哗哗落下的雨幕轻皱了眉头,已是深秋,这样忽然的一场雨还真是让人烦躁。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仍不住雨小,就索性批了风衣外套往家赶。回到家里当然已是全湿,冻得连开门的钥匙都握不住,还是奶奶听了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来开的门。

一看清她的模样,自然是要训的:“怎么冒雨回来了,下这么大雨就该打个车。”

严真笑笑,蹭进屋来。一抬眸,看到桌上的电话正通着。

“谁打电话呢?”她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是小顾。”奶奶笑眯眯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换好衣服快去接!”

严真顿时一愣。

他走了有多久了,五天?十天?半个月了。半个月来,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

严真拿起话筒,声音沙哑地喂了一声。

“c市在下雨?”他问。

“嗯,下得很大。”她被冻得有些感冒了,声音也闷闷的。“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顾淮越微沉吟,而后说,“后天开驻西北举行军事演习,在那几天可能都接不到电话。”

演习基地通讯限制很严格,个人通讯器材在基地内部几乎无法使用,接入的电话全部是军线。

严真唔了一声,轻笑:“没什么事,你放心去吧。”

说完之后是一阵沉默,打破这令她窒息的沉默是奶奶的一声惊呼,“小真,你怎么只穿一件秋裤就跑来接电话了?赶紧去加一条裤子。”

声音之大,顾淮越当然也听到了,他忙说,“快去吧,别冻着。”

“好的。”严真匆忙地挂掉电话,向卧室走去。整颗心脏呯呯地跳得极快,几乎要溢出。

第二天严真盯着微感冒上班,一上午晕晕乎乎的,撑到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食堂里,她一边用筷子挑着鱼香肉丝里可怜的肉丝,一边听王颖大谈特谈最近失败的相亲。严真想,如果此刻她告诉王颖她最近刚把自己嫁出去,王颖一定会扑上来掐死自己,原因很简单,她又少了一个剩女盟友。于是严真只是笑笑听着,不插话,免得消化不良。

“诶,对了。”王颖凑上来,有些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知道沈老师今天中午为什么不来吃饭了吗?”

“不知道。”严真说,“怎么了?”

王颖嘿嘿一笑,“告诉你吧,沈老师遇到了入教以来最大的铁板。猜猜是啥?”

严真瞥她一眼,王颖立马自觉地说,“学生打架,哈哈哈,你说乐不乐?”

学生打架,这是每个学校都免不了的事情,尤其是在他们这所学校。老师处理这些问题也都有一手了,知道该怎么训又该怎么哄,沈孟娇刚来,自然是有些不适应。

严真失笑,“你就为这个乐成这样,有点儿出息没?”

王颖也不恼,直说,“你要知道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

“谁?”严真问道,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你们班那对标准的捣蛋鬼,顾珈铭和林梓。”

果然……

午饭过后,严真慢慢踱步在办公室。对桌的小刘关切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严真摇摇头,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向外望去。午后的阳光极好,可是她的心情却莫名地有些烦躁。

想了想,她立刻转身来到小刘面前,几乎把她吓了一跳。

“小刘,我有事先去一趟教学楼,要是有人问你就帮我解释一下。”

小刘点了点头,看着严真离去的背影还有些纳闷。

下午课已经开始上了,走廊里空无一人,严真站在这久违的教学楼,还未来得及感慨,就直接向之前的办公室走去。严真还记得课表,知道这个时候李媛有班上的课要上,那么办公室应该只有沈孟娇一个人,结果如她所料。她推门而入,正对上沈孟娇一双带着焦急又带着无奈的美眸。

沈孟娇有些惊讶,“严老师,有事吗?”

有事吗?当然有事。有什么事?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手就先一步推开了门,严真只好尴尬地笑笑,“我……”她想着,眼眸转着,一不小心,就撇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小人。

那个小人带着一个歪歪的帽子,脸上有些微的挂彩,此刻正蔫蔫地耷拉着脑袋。严真灵机一动,问沈孟娇:“沈老师,出了什么事吗?”

沈孟娇立马苦了一张脸,“学生打架,我这正开导着呢。谁知道这个小家伙这么犟。”

被点名的小家伙即刻抬头,看见严真时,原本圆溜溜的双眼立刻睁大,末了,又赌气地把小脑袋撇到一边。

严真不禁失笑,她看向沈孟娇:“沈老师打算怎么处理?”

沈孟娇拢了拢头发:“我打算联系他的家长,让他家长来学校一趟。”

说完这句话,那边耳尖的小朋友立马嚷了一句:“我爸爸回部队了!”

沈孟娇惊讶地睁大眼睛,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尴尬的神色。

严真见状,说,“如果沈老师愿意的话,就让我来吧。”

沈孟娇不解地皱起眉头,“严老师你?”

迎着小家伙赌气地格外圆溜溜的眼睛,严真轻轻一笑,说:“我也算他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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