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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川下车,一手拿着军帽一手拨弄着头发,风纪扣也没扣好,军容很是随意。

他站在严真跟小朋友的面前,见两人一直盯着他的军帽看,便把帽子扣到了脑袋上。

“又见面了。”

严真不想跟他重提旧事,也不想跟他扯皮,点点头就想走。

沈孟川不由得又摘下来帽子粑粑头发,跟在他们身后提议道:“我送你们怎么样?这大雪天路可不好走!”

话毕,顾珈铭小朋友就滑了一下,爬起来后,他迅速回头瞪了乌鸦嘴一眼。

乌鸦嘴沈孟川被他气笑了,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他们两人。

严真一边替珈铭拍掉身上的雪一边对沈孟川说:“家就在前面,不劳你送,谢谢了。”

“我带军官证了。”

严真动作顿了顿,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于是沈孟川又去揪他的头发,这是他烦躁或者紧张时的小动作:“我的意思是我是好人!”

严真失笑:“是呀,大好人!”

小朋友也见缝插针:“不许挖墙脚!”

这一大一小的冷嘲热讽让沈孟川愣了下,趁他愣神的功夫两人又走远了。回过神来,沈孟川对着那个瘦削俏丽的背影喊:“我错了!”

严真愣了愣,终于回过头看他。

沈孟川似是也不习惯自己说这话,抹了把脸,说:“我说我错了,我不该直接带她们直接去你家,我应该事先给你打个电话,我不该,不该抱着看笑话的心里!”他一边点头自我肯定一边说,“而且,而且……总之,我错了!”

他说完,直直地看着严真,像是请求原谅。

而严真早被他这一串儿一串儿砸的晕头转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沈孟川,不用跟我道歉。”她说,“我现在已经尽力让自己别跟那些不相关的人计较,那样活着就太累了。”

“我知道,不过我想跟你道歉,道完歉我心里舒服。”沈孟川打枪似地往外蹦词儿

严真说:“那我接受,你可以走了。”

“可我还没道完歉!”他说。

严真只好瞪他。

沈孟川看着她,笑了笑:“对,你不知道,那你给我三分钟,我给你讲一故事吧。有一年夏天我去我奶奶家避暑,她就住在一个小县城里,对,是一个驻扎在小县城的炮兵旅里。有一次我带着一群小孩儿玩儿,就用这么粗,这么粗的绳套圈树上的东西,结果一把小心那绳套圈在了一个女孩儿的脖子上,把她脖子给勒肿了。我一直忘了给那个女孩儿说对不起,可是还没等我说,部队就搬走了,搬到一个大城市里。等我再去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她了,不,或许找到了,但是,但是我们没说一句话。”

严真凝视着他,沉默几秒后,淡淡问:“那现在找着了么?”

“我想我找着了。”他认真地看着她

“哦,那真恭喜你。”她说,随后又笑了笑,“只不过故事听完了,我们也得回家了。”

这次转身后沈孟川没拦她。

他挫败看着她的背影,真想大吼一声问问她怎么就不承认呢。可是冷静下来,他只有摘下帽子,再度粑粑他那头短发,自嘲:“瘪犊子玩意儿,活该你!”

回到家里,严真把所有的东西放进厨房。小朋友乖乖地去写作业,她在厨房煮着晚上喝的粥。

洗好了米煮上,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发呆。小朋友从房间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来,表情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她:“老师,是不是刚才那人惹你生气了呀?”

小朋友蹭到她跟前来,严真看着他,笑了笑:“老师没气,老师好着呢。”

顾珈铭小朋友哼了一声:“看着就像个大坏蛋!”

她失笑。

沈孟川是个大坏蛋,不折不扣。那她呢?她,算不算一个好人?

揉了揉小朋友肉肉的脸,她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是周末,严真带珈铭一起回了顾园。

李琬虽然同意让这娘俩在市区那套房子住,可心里还是有点儿没底,总觉得一个小区就雇那几个保安看不住家门。老爷子就说她多虑了,难不成这年头每家每户给你一个警卫班。

话虽如此,每逢周末的时候李琬还是叫他们回家。

吃过张嫂做的美味,小朋友在一边玩枪,严真在一边跟顾家二老说话。

提到了换工作的事,顾老爷子还是支持的:“年轻人,不该总拘泥在一个地方,有机会就试试吧。”

顾老太太也积极表态:“要我说不行了就回家,淮越一个月的工资也不是养不了你们娘俩,女孩子嘛,不要那么辛苦。”

话毕,就被顾老爷子横了一眼:“你又搞这套,还没从小儿子那儿吸取教训?!”

顾太太是委屈万分:“我这不是提个议嘛,最后还是小真做决定,碍着你了?你个老头子还不许别人思想进步了!”

“你这是进步?”

“……”

老爷子现在空闲时间多了,顾家二老吵嘴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正逢此刻偏厅的电话铃响,严真便忙撤离战场,接起了电话,一声“喂”字里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那头顿了下,说:“原来你们在这里。”

听这声音,是顾淮越?

严真怔愣了下,她有几天没接到他的电话了?回来一周多了,接到他电话的次数一根手指头就够数了,他只打过一次。

“严真?”见她这头没动静,顾淮越稍稍拔高音调喊了一声。

“嗯,我在听。”她回过神来,说话的声音却忽然哑了一下,“你忙完了?”

“嗯。”他低低应了声,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高政委老父病重,他临时请了个探亲假,就在高政委走的第二天,老刘又得了阑尾炎,直接从训练场上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晚一会儿就穿孔了。疼是不疼了,可恢复还得等几天,正好是一年内工作开展的时候,各项会议轮轴转,顾淮越也只好替他上了。

也不是不想打电话,只是每晚结束的时候已经几近凌晨,握起电话也只好又搁下了。

新兵连的时候听人说过句话——军人扛得起苦,可难抵柔情。现在想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些辛苦他不跟她讲,她也能猜到几分:“那你赶紧抓紧时间去睡觉。”

“不急,给老婆孩子打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这话他是带着笑音儿讲的,严真一下子脸红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顾淮越径自接了下去,“工作辛苦么?”

严真说挺好,想起常老的话,又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一下。

顾淮越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这女人给他太多意外了,如今多了一个,倒也不算什么。

严真说:“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去了,在这边挺好。”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他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有点儿犹豫:“喜欢就去吧,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不能因为小崽子一个人就放弃。”

严真被他说的愣住了,她初听是有些心动的,图书馆的工作虽然清净,可是这么一直做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只是转念又考虑到珈铭,她走的心思又不强了。这些她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想想,没对他说,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我在想,我面试成功的机会可能不大,选不上,我还可以回来。”

“严真。”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

“你是我老婆,不只是找给珈铭的妈妈,懂吗?”顾淮越说,在她愣住的空当又笑了笑说,“否则不便宜那小崽子了?”

啪嚓!严真挂了电话,捂住了脸。

这人还是不打电话的好,打起来真是要了命了!

有顾老将军和顾大校撑腰支持,严真星期一一上班就去找了常老。

于是刚坐稳的常老连班儿也不上了直接带着她回家了,常老退休前是c大教哲学的教授,家也就安置在了c大的家属区。

严真的导师李教授正在阳台上浇花,一看见她进来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拎的水壶直直往花盆里倒,还是常老抢先一步,一边夺下她的水壶一边心疼地看着他的花。

李教授剜他一眼,笑着看严真:“我都有点儿不敢认了,当初毕业的时候还是清汤挂水的小姑娘呢,现在摇身一变成大人了。只一点儿没变,漂亮!”

严真浅笑着捋了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明了来意,李教授听了自然也很高兴:“那时候你们班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听说大部分同学工作都找的不错,只有你一个人去教书了,我听了就纳了闷了,你也不是师范中文系毕业的,怎么就想去做老师了?”

“我……”她顿了下,才说,“我当初就是想找一个工作。”

一上大学开始她就拼命在外做兼职,为的只是少让大伯和奶奶掏点儿钱,再加上她学习优异,年年可以拿国家奖学金,从大二开始,她就不从家里拿学费了。毕业之后,也没多想,听学姐说这个学校待遇不错,就直接进来了。

相比于他人,她一直没那么多的选择。

李教授知道她家里的状况,也不多问了:“我一直觉得小真你挺遗憾的,现在有这个机会,把握住,试一试,嗯?”

她点了点头。

李教授大喜,直接去摸电话:“那我现在就给宋教授打电话,问问情况!”

“宋教授?”

李教授一拍额头,笑:“看我高兴的,都忘了告诉你这个负责这个项目的导师是谁了。就是管院现任的副院长,宋馥珍教授!”

宋馥珍?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

严真默默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忍不住抽了口气。

可不就是顾珈铭小朋友的狼外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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