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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维对孙士毅的不满早已不是一两天了。为虎作倡,两面三刀,自以为得那和宠信而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此种人不杀难解心头之恨,不杀难以震慑人心。也只有在拔除孙士毅这颗软钉子之后,才能完全掌控两广。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在庄顺鼎力协助之下,一个时辰之后义清兵九成被药酒迷倒,一成精明的士兵看出端倪后借机逃出兵营,皆被暗伏的金狼卫无情射杀。清点人数无一漏网,几十万石的粮食就这样被金狼卫接收,也凭空消失于义,只留下故意被烧毁的留作障眼用的多达百余处粮食灰烬。
义军粮被毁传到孙士毅耳中已是六天之后的事,此时的他正狼狈不堪地骑在马背上,面色暗淡无光,神情极为沮丧地半耷砬着脑袋盘算着该如何向乾隆帝禀报前线发生的一切。
六日前还风光无比的自己,现如今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安南军逼得往录临方向撤退。
回想前几日晚上发生的情景,到现在孙士毅还有些后怕。
收到安南军突进至枋化三里处的急报,自己当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下令总兵张朝龙及提督许世亨出战,可还是准备好撤退的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战事开始之后便呈一边倒局势,数营清兵皆崩溃而散,见机不对马上后撤。还好撤得及时,不然的话,也要同那许世亨一般为国捐躯于安南了。
战场中的安南军就如死神一般到处在收割着人命,一排排的清兵倒在血泊中。若不是亲兵拼死护着自己突围,恐怕也将命丧乱军之中。孙士毅每当回想当日情形,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报,后方急件。”
一名士兵急匆匆地来到孙士毅跟前,递上一封来自录临副将江北辛的急报。
孙士毅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时候还发什么鬼信,八成没好事。越看脸越黑,最后上身摇晃了数下后,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喉间上涌而来的阵阵咸咸鲜血,张口喷了出来,高喊了一句“天不佑我大清”后便‘砰’的一声,一头倒栽落于马下,弄起不小的灰尘。
周围亲兵慌不迭赶紧上前扶起,有心机的幕僚偷偷瞄了眼信纸,上面居然写着‘义军粮被烧’六个大字。也难怪孙大帅会气昏当场,前方战败,后方粮草又被烧毁,这安南战事已被逆转,胜机渺茫。
整个决定满清平定安南战役的关键战斗是在乾隆五十四年元月初二日拉开战幕:
先是上年岁末,安南阮文惠军从秘道绕过玉洄渡涧水,击溃黎王所派守军,并将清军之远斥堠者,掩捕尽杀之。
元月初二日,孙士毅听闻安南军已突进至龟夜三里处,仓惶派令总兵张朝龙挑选精兵三千拒敌,又令提督许世亨率一千五百名,自带兵一千二百名先后接应。
初三日,张朝龙于途次击退阮文惠前队,是日黑夜又复前来。
初四日,阮文惠军复蜂拥而至,将张朝龙营盘四面围裹,张朝龙与副将杨兴龙等奋力击杀,激战一日一夜,始溃围而出,阮文惠军则有进无退。
初五日五鼓,阮文惠驱军大进,亲自督战,以雄象百头为前队,漫山遍野直前冲来,许世亨发精锐来战。清军忽遇象军,马匹皆惊逸,自相践踏,阮文惠军愈杀愈众,将清军四面密围,清军急不相救,入垒拒守,垒外密布铁签,齐放枪炮拒敌。
午时,阮军乱放火箭、火球,并以禾杆作大束乱滚而前,劲兵随之,前仆后继,齐力死战,各营盘清军同时溃走,阮军乘胜掩杀,清军死伤大半。提督许世亨见众寡悬殊,即命家人将提督印篆送出,力战阵亡。
统帅孙士毅见敌兵愈杀愈多,将大军分割,密密围裹,与许世亨等提镇大员失去联系,遂率领副将庆成、德克精额,参将海庆带兵三百余名夺围而逃。其时,驻扎富良江南岸清军三千名已由总兵尚维升等带领前往接应许世亨。
孙士毅率残军撤至江岸,先令总兵李化龙渡浮桥过江占住北岸,以便掩护过江,不意李化龙行至江心,被突如其来一支冷箭夺去性命,一头栽下江中,所带兵马更加慌乱。
孙士毅急令庆成等在后掩护,向追至桥边的阮文惠军施放鸟枪,自带兵先由浮桥撤回北岸,随即斩断浮桥,率同庆成等撤回市球江,绕升童而不入。
南岸清军见桥已沉断,被迫杀回敌阵。总兵尚维升、张朝龙,副将刑敦行,参将杨兴龙、王宣、英林等大员俱战死。土田州知州岑宜栋援绝自缢,亲兵从缢者数百。
安南王黎维祁当兵溃时方与孙士毅幕次,见孙士毅败走,亦仓促渡河,从而北上,至是黎亡。是日阮文惠驱兵入升童,所服战袍变为焦黑色,皆火药气也。
提督乌大经所率云南一路清军自上年十一月二十日始由马白出口,十二月二十一日行抵宣光,至赶往富良江时,见竹筏桥业已沉断,对岸火光四起,亦撤回宣光,随即整旅退回国内。
“大人,这是孙士毅递往京师的奏报,我们的人已经事先在路上截获并预抄了一份。”杨遇春把锦衣卫截获的信件递给许维。
许维展信仔细地瞧了一遍,不久就笑了出声,说道,
“呵呵,我就晓得孙士毅此人定会如此粉饰己过的。你们都来看看,姓孙的果然卑鄙异常,文过饰非得好似他还有功劳了!大清的官还真是个个好样。”
杨遇春及杨芳皆接过许维递来信件仔细传阅,原来孙士毅具折时却谓:
初二日派官兵前进剿杀,连败阮兵,未料那黎维祁闻阮文惠亲至,心胆俱裂,手报幼孩,随同伊母逃过富良江,以致众情慌乱,国民纷纷逃窜。
臣与提督许世亨谆谕将士人等决一血战,以答主恩,许世亨等遂各大呼直前,枪炮之后,纯用短兵相接,阮文惠军伏尸层积,何止数千,清军裹血力战,无如愈杀愈多,将大兵四面密围,并中分数处,臣与许世亨等遂不复见面。
臣以提镇均系大员,今虽杀贼甚多,并未败绩,但即为贼势截断,未卜凶吉存亡。若臣再撄锋镝,有关国体,遂率领副将庆成、德克精额、参将海庆带兵三百余名夺围而出。在北岸候至一日,毫无提镇等消息,恐阮兵截断后路,遂率庆成等回抵市球江。
随后许维满脸大不屑地又开始数落起孙士毅来,
“此公实乃厚颜至极,明明怕阮军截杀,刚过江即斩断浮桥,还粉饰说成在北岸候至一日之久。若是那样,我又何必派人放冷箭射杀那李化龙?
毁桥之举实在大伤我征讨安南大军之士气,并使得我大清无数将官命丧异乡,让天下人心寒。如此统领,置南岸大军而不顾,私下逃回北岸,可耻!按我大清律例,此罪当斩!
再者,这弃城北走者分明是那孙士毅,与那黎王维祁何干?硬要赖在其身,分明想推卸败绩之罪责。
若照他说法,还真是一片拳拳抱国之心,生怕丢了我朝之颜面而深撼未能为国捐躯。哼,大清何时多了如此多的好官,我怎都不晓得!”
二位兄长对日后局势的发展有何见解?”许维发完牢骚终于转入正题。
此刻各路清军都正逐步撤向边境,士气低落,再加后方粮仓被烧毁,已无任何支持反扑的因素,是该考虑如何收场的时候了。兵家有云,穷寇莫追,一旦把乾隆逼急了,仿效前明投重兵再征安南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我等皆以大人马首是瞻,唯愿此处战事尽早结束。”杨遇春代表杨芳答道。
许维何尝不想尽早结束,久拖必有后患。若与阮文惠结盟之事泄了出去,那可前景不妙。
“孙士毅大败而归,粮草又被我军所劫,我料乾隆必会无心恋战,只等时机找个台阶下。我让阮文岳上表求和,再在京中活动一番,必能成功。
还有一件,所劫粮草必须尽快通过正卫粮行出手转卖,迟则生变。
“大人,这运粮队在经过野人森林时损失惨重,被疾病及野人袭击,十停人马已损三停,再加快速度,恐引发骚乱。”杨遇春说道。
“什么?居然在野人山停滞不前?”许维惊讶万分,眉心紧锁起来。
“那野人山易进难出,道路曲折,兼且疫障丛生,擒获的清兵末将恐无有能力将粮草运达正卫粮行。
再加云南、广西地方政府已调派出大量人手在暗中搜寻抢劫粮草的嫌犯,只要某处粮行粮草发生异常就会遭严密盘查。我估计就算我们的粮草真的运出野人山,也难躲过侦骑四出的官差。”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被官府盘查失踪的粮草,完全出乎许维的意料之外。身为两广总督的许维,居然连这种大事都不晓得,真不由得有点怒火攻心。可不是嘛,作为实际的两广土皇帝,居然被底下的官瞒着自己搜查失踪的军粮,让人有种被摆弄了一道的感觉。
“他姥姥的,云南巡抚富纲也就算了,本督鞭长莫及对付不了他。那个孙永清他是不是脑袋瓜子撞坏还是进水了?居然敢爬到老子头上撒屎撒尿!”
许维破口大骂发泄起心中的怒火,那面庞都快气得扭曲成一面团。眼看快要到手的钱居然吃不到,换谁听到也会震怒异常。
“传闻此事乃由军机处秘密发文,责成云南、广西两省巡抚暗中调查,不得敷衍塞责,想那孙永清也是迫不得已的吧。”杨遇春颇为同情为官清廉的孙永清,替他说了几句好话。
“那富纲可算是和的忠实走狗,主人才放出个风声,狗奴才就风急火燎地办起来。整个云南的粮行也不知倒闭了多少,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
许维的情绪在逐渐恢复平静,而思虑也在快速地转动着,他双手按着案桌语气镇静地说道,
“孙永清暂不去管,毕竟日后其还在我的掌控之中,不怕他逃得出我的手心。那富纲可得整治一下,免得太过嚣张了。
诚斋,你让锦衣卫云南司准备一番,每隔三日便去云南抚衙拜访一番,要不惜代价地让我们的富大人感到后怕。等到他哪天收敛了,不再派人寻查军粮下落才可停止行动。我就不信富大人不怕死,满清的官那可是官越大胆越小。”
杨遇春又是一愣,好嘛,居然公然威胁起朝廷的封疆大吏来,也只有许维这种人才做得出来。
“喳。”
“还有,依目前之局势,安南已趋稳定,满清与阮氏应不会再轻起战端。时斋,你去一趟阮文惠处,让他尽快写出和议表呈到朝廷上来,免得乾隆面子挂不住。一旦老头子老羞成怒,损失的还是他姓阮的。呵。”许维不由笑了出来,一扫前一刻的阴霾,笑意挂在脸上。
“来人,上文房四宝。”许维拖长了声音,胸有成竹地喊道。
杨遇春揣摩着问道,
“大人您这是?莫非又要上折?”不过杨遇春又一想,作为前任征讨安南统帅,许维确实有资格写折子,他的意见也足以左右乾隆的意见。
许维开怀说道,
“自然如此。若要等那阮文惠的表章送到京城,怕失了先机。由我先行上折,也好弄个台阶让老头子下下。
诚斋,你也去准备一番,我要带上十几人去一个地方,绝不能便宜了那败军之将孙智治!”
许维双眼尽闪着狡蓦的光芒,看来是要出策对付孙士毅了。这才是真正的许维,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他必犯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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