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洇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热的小脸,朝碧枝吩咐道:“去跟罗靖涵和黎雨熙她们说,我方才饮多了酒,这会儿脑袋有些发胀,所以今儿想早些歇息。Www..Com至于她们想观这明月珠一事,我会另择一日邀几位进宫观睹。对了,记得跟我的母后也通禀一声,免得母后忧心。”
“喏。”碧枝应声,提着灯笼调了个头,朝琼琅殿行去。
碧枝离去,只剩月容继续掌灯引路,月容方走了小半步,却发现公主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那迈出的小半步又立马收了回来,低头立在黎洇身侧。
“往这边去罢。”黎洇伸手指了另一条路,勾唇道,双眼微微眯了眯,迎着空中一弯月牙,眼中便点缀了两抹晶亮的光。
月容顺着那纤细玉指所往的方向看去,加之耳畔所闻悠扬琴声,心里已将公主的意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想起上次公主对国师的冒犯之言,月容本想劝公主莫去,可她终究只是个下人。天塌下来个儿高的顶着,公主再折腾也不会弄出什么太大的事儿来。这么一想,心里踏实不少。
“你们几个先回行宫,在行宫外守着,有人找我的话,就道我今日喝高已经就寝了。”黎洇只留了两个壮实的太监,其余遣退回行宫。
“公主放心,这些麻烦奴才等还是应付得了的。”其中的一个机灵小太监回道。黎洇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着正逢琼琅殿宴,许多宫女太监都在琼琅殿那处忙活着,端茶送水上菜,黎洇这一路上遇到的闲杂下人并不多。
黎洇寻声而去,耳畔的清扬琴声越来越清晰,听得黎洇浑身舒畅。除了上回那一次,这是第二次听到,黎洇嘴角一牵,别的不说,这琴声还真是好听,比擅琴的柔妃还要高出几筹。
果乃仙音,黎洇在心里叹道,脑袋本就有些晕乎乎的,这琴声似乎已经钻进了她的脑袋里,让她觉得更晕了,发昏发胀之际,她似乎被带到了一个云雾氤氲,仙音袅袅的地方。
一路蜿蜒,黎洇终于找到了宫殿的正门。
朱红宫门外挂了两站崭新的大红灯笼,像是有人在经常更换。门开了个小缝儿,晕黄的光打在大门上,却照不进那深黑的缝儿里。黎洇定定地瞅着那黑缝儿瞧,仿佛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诡秘却又带着一种巨大的吸引力,诱惑着她逐渐靠近,琴声不知何时止住,余韵却还在耳际盘旋。
黎洇缓缓伸出一只手,一点点探向那条小缝儿。
“公主!”月容忽然发出的一声将黎洇吓得几乎是立即缩回了手,心也跟着缩了一下。
“公主,奴婢先上前叩门看看。”月容小声道,瞄了一眼黎洇酡红的小脸,此时似被她吓得白了几分。月容生怕公主雷霆大发,连忙解释道:“奴婢是怕公主这般直接闯入,会唐突了国师大人,还会惹得国师大人不悦。”宫中传言,国师甚少出这绝尘宫,虽然传为仙人,但是脾性有些怪,大多能人异士皆有些怪癖,月容觉得的确是这个理儿。
黎洇睨她一眼,“我若真让人过去叩门了,你当国师还会见我?”
“公主的意思是?”月容眼睛瞪了瞪,主子该不会……
“当然偷偷溜进去。就算被人赶出来也得见上一面。”黎洇唇瓣忽地一勾,笑眯眯道。
月容微微张嘴,不知下句话该接些什么。
“你们甭在门口守着了,瞧着真闹心,找个旮旯角蹲着,我进去拜访一下国师就出来。”黎洇目光扫过几人,语调上扬,看起来心情颇好。
“喏。”几人应声,很快隐入一片黑影中。
黎洇瞅了瞅近在眼前的朱红大门,背着手在门口晃悠悠地踱着步,来回走了好几遭。不知想起了什么事儿,脚步逐渐缓了下来,然后双手忽地一合,满意地笑了。
“公主在干什么?”隐于一棵大树下的月容问了问身后的小太监安荣和于泰。
两人对视一人,安荣揣摩道:“估计是在想待会儿见到国师大人该说些什么。”
月容听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黎洇再次伸手,慢慢探向那条小缝儿,五指搭在门缘上的时候不由摩挲了一下大门,那扇朱红大门的厚度与触感似乎在一瞬间便传至全身,带给她一种诡异之感。黎洇抿了抿嘴,两颗贝齿咬着下唇,探过一只眼睛往缝儿里瞅去,整个人几乎都扒在了大门上。
看到这番情形的月容几人顿时一呆,敢情她们的小公主思忖了老半天,想到的就是这么个偷窥的拙计?
黎洇贴到门缝处的一只眼溜溜地转了好几圈,只看到院子正中的地方摆着一张小木桌,木桌上放着一把古琴,但是桌前却无半点儿人影。想起方消失不久的琴音和此刻的空无一人,黎洇莫名打了个寒颤,一种森然之感袭上心头。
轻轻一咬牙,黎洇大着胆子将门推开,门瞬间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极为响亮,却似有人拿冰块在她心上划过,不是尖锐得疼,只是那经了冰块之地有些凉飕飕的,传至了五脏六腑。
门打开到只容她身子钻入那么大的时候,黎洇娇小的身躯迅速往里一蹿,全部隐了进去。接着门嘎吱一阖,这次竟是连个小缝儿也没留。
树影里的三人看得心虚,公主这举动搁在皇城外算得上擅闯民宅了。
黎洇粗粗环视一周,确定自己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又见殿内有亮光,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叨扰,岂料耳边忽闻见一种怪音儿,像是水流的声音却又略略急了些,像是有人倒茶的声音,却不是水击打杯子发出的那种脆脆声响,且这声音还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最后咕噜一声,声音暂止,接而又继续响起。黎洇猛地一侧头,仰起。
下一刻,那一抹月白色身影就这般直落落地闯入了她的眼里,占了那满满黑瞳。
男子身着月白长袍,腰系一月白宽腰封,隐隐看到锦绣祥云密布衣袖边,在月牙和星辰洒下的一片清辉中闪烁着银色的光。一头黑发随性而披,长及腰间,伴着夜风轻轻荡着波儿。男子的一腿平放在墙沿上,另一条膝盖屈起,衣袍则因了这动作懒懒地从墙下耷拉下来,被夜风吹得鼓鼓而动。
手中把一小壶,举手一倾,清茶奔出壶口,涓涓一绺在星辉下泛着点点的亮光,男子头一仰,茶水悉数注入那微张的薄唇中。
黎洇双眼大睁,愣愣地仰着头看他。这么高的宫墙,这人是如何爬上去的,墙角根本没放梯子啊!更让她纳闷的是,方才听到的奇怪声响居然是这人在……饮茶!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国师大人木子影?黎洇离得不近,加之此时又在夜里,那人的相貌看不甚清楚,但这身形,这恣意作为确像个无关红尘的世外高人。
黎洇几番张嘴欲问,却终是没说出一句话,只保持着先前那姿势仰望着他,看着他一口又一口地饮着壶中的茶水。听着那吞咽之声,喉结随之滚动的画面忽然出现在黎洇脑中,叫她的心莫名一跳。
大概两盏茶的功夫,那人才喝完了一壶茶水,黎洇终于动了动脖子,却发现脖子已经酸了。搁在平儿,她肯定直接上前询问,可是这人举手投足之间姿态优雅,叫她一时看得入了迷。
那人仿似才察觉到她的闯入,慢慢转过了头,正对着她。
黎洇此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别的。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带着一种漠然,虽然看着她,实则没有看进任何东西。
那人从高墙上一跃而下,月白袍子被风吹得掀起又落下,最终静止。然后,那人朝着她的方向踱步而来,每一步都似踏出了一朵花。
地上仿佛伸出了两条藤蔓,将黎洇的脚牢牢缠在原地,让她动弹不得。
那人越来越近,相貌也越来越明晰,黎洇傻愣愣地盯着他,心跳声方才还是砰砰,现在已变成了咚咚响,直到他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停下,黎洇才回过神来,心里不由惊叹一声:好俊的人!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儿。他的身形修长,站定之后,一片影子恰笼罩住了她。眼前光亮被挡住,只看到他的那双黑瞳在辉光下亮泽闪烁。
“你是何人?来这里作甚?”男子微微拧眉,声音依旧好听如清泉泠泠。似乎不喜她的闯入,声音里多了一丝凉意。
“……只是仰慕国师之名,所以想一睹真人面貌。”黎洇思量稍许,盯着他回道。只可惜,从这张脸上实在瞧不出什么表情。
木子影看了她片刻,那纯粹干净的眼眸叫黎洇心中莫名一紧,不由朝后退了一小步,只闻他淡淡道:“人已见到,你可以离开了。”
黎洇嘴唇翕了翕,不知该接什么话。
木子影也没等着她的话,道出这么一句后兀自转身朝殿内走去,回头之际,眼中却有精光一闪而过,一双眸子在星辉下极亮极黑。走了两步后似忽地想起什么,转过头,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薄唇轻启,“你方才进门的声音很吵。”
接着,黎洇就看着那仙儿似的男子一步步走远,最终进了殿门。
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黎洇有些摇晃地转身离去,心想:这人若是知道自己便是上次奚落他之人,方才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好报上次的奚落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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