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明显一愣,想她几乎不会主动过给他电话,一个突闪而过的念头,把他的心头瞬间揪紧了。
在他身旁的吴正淳和周司晨,都看见了他脸上明显划过的表情。
急忙按下电话之后,只听对面一串类似虚弱的声音传过来:“快过来。”
“哪里?”陆征问的时候,一边是快速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一直往门口从走到打开门之后跑。
吴正淳知道事情肯定不对了,着急地跟着起来。周司晨只要想到有可能和杜玉心有关,倒也不是那样反感,拿起椅子上披着的大衣跟着下去打探究竟。
无疑,吴正淳房间里的动静,惊动到了隔壁的章雪策。
章雪策打开房门走出来,见他们急匆匆往哪个方向去,在吴正淳背后喊:“出什么事了?怎么像是着火了?”
吴正淳根本都没有心思和时间回头搭理他。
眼前跑在他前面的陆征等不及电梯,迅速打开了楼道的门,沿着楼梯几步一个阶梯地跳跑,几乎像是不要命的,一面对着电话里说:“你听我说,你不要挂我电话,知道吗!”
那声音,犹如咆哮一样对着对面的人说。
吴正淳几步一跃,跳下去,结果无疑是落到最末那个台阶上没有办法站稳的时候,崴到了一只脚踝。周司晨见状赶紧跑下去,扶住他:“淳哥,别追了!”
是因为看见陆征已经像是疯子一样的速度,是人都追不上。
章雪策反正看着他们的情况不对,可能是看热闹也或许是其它原因,出了房间,一路赶了上来。在看到吴正淳脸上因为崴脚痛苦的表情时,显得很诧异:“你这是追谁呢?这么拼命?!上回你女朋友跑,都不见你这样追。”
吴正淳好像是被他这句冷嘲热讽的话激怒了,没顾得上周司晨要给他冷敷脚的手,两只手伸过去,直接抓起了章雪策的衣领。
章雪策一愣,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这样可怕的表情,给生生地咽了口水:“你,你是怎么了?”
“你为什么回来?你说!老怀说了,你以前都基本不会考虑回来的,怎么突然间想到回来了?!为什么!”
吴正淳的吼声犹如气浪,直喷到章雪策的脸上,像是惊涛骇浪要把章雪策吃了。
章雪策的黑框眼镜被他喷到都是雾气,模糊成一片,外面的人,反而看不清楚他眼镜下面的表情。
周司晨先是一样被吴正淳反常的激烈反应给吓到,接着,略带沉思的眸子,审视地望向章雪策的脸。
过了会儿,章雪策的手放在吴正淳抓他衣领的手上,突然加重力气地一拽,把他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揪了下来,拿手又扯了下被吴正淳揪歪了的领带,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国内发展这么好,那么多的海龟选择了回国发展,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你确定,只是这样的理由?”吴正淳的眸子宛如黑暗的海底那样深,声音一样低沉,完全不是平常那个温文和善老好人的吴正淳,“我必须先告诉你。她当初,把器官捐献出去了,有多不容易你该知道。那是延续她生命的一种方式。如果你想——”
“我想怎样?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放不下她的人是你,不是我。虽然我回来后,有故意在你面前提起过她,但只是悼念一个老朋友那样的情感,反倒是你,每一次遇到她的话题,不是避而不谈,就是突然激烈反常的情绪。”章雪策使劲儿揪了揪脖子上的领带,“不管你怎么说,你怎么怀疑,可你不要忘了,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器官给了谁。会不会中间出什么意外导致捐献不成功都不知道。”
吴正淳沉默着。
周司晨拧着眉头,感觉整件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章雪策看着他们两个,尤其在吴正淳脸上瞅着,接着低了声音像是缓和了问:“是不是,有人出事了?”
吴正淳猛地抬起头,眼珠子像是要瞪他。
“看来我猜的没有错。”章雪策从他的反应都看出了答案,摇了摇脑袋,“是什么人?需要我帮忙吗?”
“你能帮上什么忙?”吴正淳质问。
“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可你知道,我养父,倒是个挺有影响力的人。”
“你养父——”吴正淳拧眉毛像是在努力回忆其中的细节。
“嗯。他以前在国内,经营过生意,生意做的挺大,人脉,到现在都保留一些。”
吴正淳听他这句相当于没有说的话,转身不管他,瘸着崴脚的腿,往前走。周司晨在旁边搀扶他。
章雪策在后面喊:“你是不是觉得,找陆委更可靠?”
神经病。吴正淳脑子里只能蹦出这三个字眼。
周司晨扶他来到酒店的医务室,找药酒给他推拿崴脚的地方。
吴正淳则催促他打陆征的手机。
对此,周司晨不得不说:“我现在打他的手机,肯定也不通。哪怕通了,他不一定有空有心思回答我们的问题。”
“打了再说。”吴正淳坚持。
周司晨突然把药酒往桌子上一摆,冷静道:“淳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怀疑,杜玉心体内那颗心脏,是你初恋的女友捐赠的?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怀疑上的?不是接受捐献患者的名单,不可以被外人知道吗?”
“我是不知道。”吴正淳低着头说。
“你不知道,你没有确凿的证据,怎么给怀疑上的?太奇怪了!”周司晨用批评的口吻说他,“你自己是医生,移植器官的病人应该见过不少。你不可能每见一个移植了心脏的人,都怀疑是她吧?”
“我怀疑是她,是有理由的。年纪,年份,都差不多。而且,国内当时,做心脏移植手术的,由于可供捐赠的心脏器官极少,一年不下这么几例,很难有错。”
周司晨一下子没了声音。
吴正淳知道他开口肯定还要说什么,摆摆手说:“要找线索,要找证据,我不是没有办法,你知道的,以我现在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脉,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当年的档案。可是,我不做,我就是不做。我不想违背这个规则。这是,她选择的规则。”
“既然,如果那个人,选择了想消失的干干净净,不让你们有机会再寻找她,淳哥,你是不是该放下心里的那块芥蒂了?”
“像你对待史慕青那样吗?”
周司晨确实没有想到他会反过来问他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一抹无奈:“我的问题,怎么能和你的一样。我没有去找她,原因很简单,她现在还在危险中。我去找她,等于给她增加危险。”
周帅哥这话无意中透露了,对史姑娘并没有想过放弃的念头。
吴正淳叹气,拿起手机,继续拨打陆征的电话。
电话打过去以后,诚如周司晨说的,一直都是占线的状态。
陆征根本是不敢挂了电话。他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一天这样一刻,他是电话都不敢放下,只怕这电话一挂,对面的人,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感觉,是令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段可怕的经历了。他妈妈,有一段日子,突然失去了联系。他打妈妈的电话不通,开始不吃饭不睡觉,像是活死人一样。他爷爷奶奶急的都要哭。他爸爸出发去找他妈妈了。
或许是那个时候起,他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牵挂两个字。
牵挂,一颗心牵着另一颗心。如果一颗心有什么惊动,另一颗心,伴随这股牵动,而动。无论悲伤,无论喜悦,更是无论危险重重。
不能挂不能挂,他的念头里只有这一个。
直到,前面他开着车经过一个交通路口时,父亲的车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踩了急刹车。
车门一开,高大帅从车上跳了下来,冲过来拉他上锁的车门。
陆征不得已,打开了车锁。
高大帅拉开车门后,把他拽下了车,说:“车我来开,高叔叔知道你没有你爸那样冷血。再说,你爸再冷血,遇到你妈出事的时候都一样会发飙。你可不能再没有见到你女朋友之前,车毁人亡了。”
“你知道出了什么事?”陆征有些出神的精神,回来了一些,听进去了他说的话,问。
高大帅把他安放在副驾座,自己坐上了司机的座位,他开来的越野车,则理所当然有同伴开着。一边也是着急开车赶路,一边和他解释:“西西觉得有问题,最后和你爸说了。”
原来,他们当初会派人跟踪史慕青,是因为史慕青遭受接二连三过的袭击和绑架,时时刻刻有危险。杜玉心则不是。杜玉心上次,那个想杀史慕青的凶徒,都没有杀杜玉心,可见杜玉心的生命应该是安全的。
而且,杜玉心和陆征在谈恋爱,不想偷窥到两个年轻人的隐私,所以,没有选择了盯梢的策略。固然,杜玉心身上有疑点在。这次的中毒事件,本质上,应该和杜玉心的关系也不大,对方的目标不太可能是杜玉心。
种种因素归结下来之后,得出一个结论:杜玉心是没有必要被监视的。
结果,蒋西因为刘明明一张照片起了疑心,接着等不到陆征的电话,在陆征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时,赶紧向君爷报了案。杜玉心一回事,小包子可是君爷的儿子,万万不能出事。
陆征的手机一直有装定位系统,直接连接着君爷的装置。君爷打儿子电话不通的情况下,直接派了高大帅出马。
这些人,都想得到,陆家人自己都没有出什么事,小包子能突然急成这样,肯定是为的杜玉心。
陆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对面,其实没有什么声音传过来了,但是,一样没有挂断。
让人更加害怕对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告的事。
“她说她在哪里?”高大帅看到前面交叉路口了,不知道方向,只得问他。
“陈瑗瑗的住所附近,具体位置她也说不清楚。”陆征说。
陈瑗瑗是社交名人,住哪里网上一查就知道。高大帅先把车开往那个方向。
一路赶到目的地的时候,距离她打来电话的时间,已经去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心焦如焚。
到了一个陈瑗瑗所在别墅区的小区门口,发现大门处没有什么异常。高大帅和陆征不仅觉得奇怪,是心陡然沉了,这无疑意味着出事了也没有人发现。简直是让凶徒逃之夭夭的绝佳时机。
高大帅通知同伴要把消息第一时间都转给君爷。
君爷不到片刻,发来指示说:“找到人以后,直接带到我们这里来。你们不要去事发现场。以免被牵涉到里面去。”
车子通过了小区的保安检查,进入了小区里。只见这个小区是靠山而建,面积巨大,别墅与别墅间的行距并不小,而且可能很多人买来别墅只是为了投资,都没有人居住,夜里几乎一片望过去一片都是漆黑。这样的情况下,小区深处哪儿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八成都是没人发现。保安一样相当于形同虚设的状态,只能防备进出的人口。
心头一直往下沉着。车开着开着,前面居然没了路灯,可能这段路的灯泡坏了。陆征听见了手机里传出声音说:“我看见你了,不知道是不是你。”
听见这话以后,他们把车灯往左侧打了过去,一下子照到了停在十字路口上不动的一辆白色面包车。
陆征在车未停稳的时候,已经是解开安全带,高大帅刚拔了车锁,他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狂奔,冲向白色面包车。
面包车的驾驶座上,杜玉心一样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车门被外面的力气拽开以后,他的手伸过来,抓住她一条手臂。她被他拽着几乎是要跌到车外去了,头低了下来。一个湿热的东西忽然间堵住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