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扬东脑子里在想什么,安雪彩是不大清楚的。
自从来到这依底安,左扬东几乎从未离开过她的视线,就算是她有时候非得离开他一下,再回来的时候他依旧与刚才没有什么改变的坐在位置,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就像一台宕机的电脑。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安雪彩跟他聊天对方却会十分准确的作出回应,偶尔还能想到一些有趣的冷笑话来。
这种黏着的关系并非是安雪彩主动要求的,只要安雪彩有出门的欲望,左扬东就会如同影子一般如影随形。这个比喻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一开始的确是并肩走着,但这种距离很容易就会改变成左扬东跟在她的身后。
“像保镖一样”晚上的时候安雪彩和他抱怨起来,左扬东挠着面无表情的脸:“人多起来不就没办法吗,总得给人让路的”
“你也可以贴过来呀”安雪彩忍着笑说着,“靠近一点也没关系的,我们可是男女朋友了现在”
左扬东眯了下眼:“你之前不是被碰到会很难过吗?雄性的。”
这个对性别的描述安雪彩难以接受,但红着脸的缘由却是其他:“你是故意的吧,好久之前我就告诉你,你、你是没问题的”
左扬东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当然他也不觉得对方这句话是在暗示自己想做什么都没问题。
“话说回来”忽得被左扬东提起这事,安雪彩反倒想起了什么,“上次见着江桥的时候他拉了我一下,现在想起来才发觉好像身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呢”
“诶”左扬东闻言随口一说,“那‘害怕雄性’是只局限在仙霞的人形?”
“不是这个意思!”安雪彩跺了一下地板,脸庞堆起笑来,直接坐到左扬东身旁,脑袋直接就靠上了对方的肩膀:“你这人听得别的男人和你在我心中有同样的待遇也不生气的呀?”
“诶,有同样待遇吗?”左扬东歪着脑袋,用脸颊去压对方的头发,“世上总会有特例的,这世界上若是只有我一人能碰触到你的话,你岂不是连选择都没有了?”
“不用选择”摇动的脑袋摩擦着左扬东的肩膀和耳廓,红着耳朵的女孩闭起眼睛,“我只会待在你身边的,无论以后会不会参加虚拟格斗的比赛”
对于安雪彩这一身体反应的解释可以有很多,第一,是由于她对虚拟格斗这一比赛产生兴趣,恰巧江桥年龄层接近,而且她中意他的打法,故有敬佩在心中残留,所以江桥才不会诱发她的身体厌恶,自己则是当真因为爱意而具有同样的效果;第二,是她潜意识里认出了‘自己’和江桥,所以对于当时间接营救她的‘自己’和江桥有感激之情,而且卫毕舒的阴影还有残留,这才导致她身体这般反应。
从理论上看,第二种可能性远比第一种有说服性,只是现如今的左扬东却不愿意现实当真如后者所描述的这般。
左扬东点头,什么话都不说。
被这两人当做谈话素材的江桥既没有受到情侣间甜甜蜜蜜的心灵攻击,也没有丝毫因优点被提及时的自我满足,绕进街道里的他深吸一口气,背起方才靠着墙壁面露痛苦神色的可芙香,手掌不停地揉着对方因刚才被自己粗暴丢出时磕到的肩膀,循着九曲十八弯的小道硬是绕到了她公寓的后面去。
这处地方似乎是两栋背对着的大楼的中间,虽然可以进得车来,但似乎也没见多少人来过,证据之一就是在车位不足的依底安里,这般足够停车的地方却一辆车也没有,就连商店也只是将备用门开在这里,哪里有考虑过在这里营业的意思。
方才那套偷梁换柱的伎俩肯定骗不了对方多久,如果他们是冲着可芙香去的,只要拦下那辆无故被江桥骚扰到停车的轿车就能明白,如果是冲着江桥来的,这一招计策根本没用。但仔细考虑起来,就算是冲着可芙香来,最终的目的应该还是江桥没跑,毕竟证件时的根源就是江桥,可芙香如有被盯上的可能,也定是因为她去威胁了丧冲。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只怕是她戳到了丧冲不一般的痛处,掌握了正常人难以得到的他的把柄,对方才会选择这种粗暴的方式做出对待。
就这番功夫已经浪费了不少治疗时间了,可芙香这脸色苍白得与方才还背着的时候完全不同,肩膀处的伤口不知是撕裂了还是如何,鲜血从她的手臂上流下。江桥将她的裙摆扯下一圈,用力的将她的肩膀与手臂缠起来,但奈何这人自小美工零分,无论怎么缠都弄不出个花样来。
坐在地面上直心急的时候,心脏骤停一拍的突兀感让他一把将靠在商店卷帘门旁的可芙香扑倒在地。
在趴着的江桥的耳朵上方十来厘米处的金属撕裂声十分刺耳。他抽出方才硬是塞进可芙香脑袋下的手臂,缓缓地将她放在地上。
“你小子今天躲了我不少枪呀”声音从巷道冒出来,“上次我还以为是枪声太大的缘故,这次带了个消音器你还是听得到,真厉害”
“这可不只是听的问题”还趴在可芙香身上的江桥确认自己隐在她身后的手机确认接通司机老哥电话后,按下单向的镜静音按钮,慢悠悠的转过头来。
这人是前几天一枪打碎自己乌金刀的家伙。
江桥慢慢站起来的同时观察四周:“奇怪,你那个闹了个大新闻的好朋友没来?”
转着手上枪管明显长于其他手枪的男人缓缓笑起:“那个害人精,被赶走就应该远走高飞,还待在这破地方给老子惹事”
原来那人就是吴希凯,不过是不是吴希凯也无所谓,下次见到他对方怕是会被自己切开腹部斩断肠子。
“这眼神可以”这般说着的男人眯眼冷笑,“装模作样也是能唬到不少人的”
“是咩?”
江桥因极度愤怒和投掷动作而咬字不清的话语刚刚冒出,他手中解开钢线的乌金刀便飞旋着朝对方脑门飞去,那男人身子一压,嘴里嚷着“同样的招数怎么可能奏效”这种网文里的三流货色的死亡预告般的话语,手掌握住枪管,如同挥锤一般的将枪托往飞刀上捶。
金属的响声发出,这抛来的刀子便被撞上天去,手掌落下的同时旋转枪身,到了手臂定住之时,食指已经重回扳机之上。
这一动作想来是与江桥的腰间拔刀一样练了有一段时间的,不得不承认,既花哨又帅气,速度又快,要是江桥还在刚才的位置,他这一枪就算没法来个脑浆四溢,打他个心脏破裂应该也是做得到的。
但不只他快,江桥的步法也快。
他枪口刚对着一闪身就来到身前的江桥的脸时便被一记勾拳击得脱手,早已捕捉到路线的眼睛牵动着男人挥出的左拳,完全放弃右侧身体防御的江桥右腿一颤,朝着对方的胯下便直接踢了过去。
男人被这一击踢得往后跳了几步,而江桥也因这记勾拳而跌到了左手边的位置上。
男人擦去额头冷汗,若不是自己专门学过防御下三路的踢腿,这一腿只怕要把****整个踢凹进去不可。这抗住踢技的双膝疼得男人几乎站立不稳,手一抖,藏在袖子里的小刀便被他拿在手里。
但并没有什么用处。
在对方这一记勾拳之下跌倒的江桥已经抓住了方才被他的拳头打飞的手枪,只见他十分粗暴的转下消声器丢在地上,另一只手高举手枪,扳机连扣。
巨大的轰鸣让本就因路人无故遭到枪击而心有余悸的路人尖叫和恐慌起来,加上这枪声不止一发,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是巷里枪战还是如何。
子弹挥霍一空,江桥闭起眼睛摇头,将枪分毫不差的丢进不远处不知为何要放在小路中央的垃圾桶里,再睁开眼睛之时,拳头已经砸到了对方胸口来。
男人好歹是个杀手,怎么可能被这么简单的直拳撂倒,他摊掌相握,本想卸力,谁知江桥动起‘破浪’蓄力技巧的蹬地如此强势,对方即便有所防备,却依旧只能在巨力推得站不稳脚跟的情况下将小刀朝着对方脑门削去。
江桥脑袋一歪闪过一击,歪向一侧的半身的拳头朝着对方的腹部狠狠砸去,见状男人往后退步,决定拉开攻势,不让江桥轻易击中自己。
见得两人拉开距离,算是有些经验的江桥一下便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游移身姿确定自己的一只眼睛能观察到可芙香附近状况的同时,一脚将方才被击落的乌金刀挑起,左手反提,朝着对方的脑袋直接削去。匕首小刀相碰,男人刀技更胜一筹,稳稳克住江桥施力点,但奈何江桥此时浑身有气,‘大力出奇迹’这一真理法则被他用到了极致,两人刀子来回僵持不下,踢腿与另一只拳头也是你来我往,无奈之下又是只能拉开距离。
这个人肯定没有卫毕舒强,江桥可以感觉得出来,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比卫毕舒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但是他没有卫毕舒那么自大,所以知道要和江桥拉开距离不能贴身短打,下刀出拳招招致命。虽说在江桥眼里都是无用,却也拖住了江桥攻击的功夫,硬是将江桥的反击撵断。
“有两下子”男人嘴上念叨着,手挠着后背,“道上叫我阿龟,怎么称呼”
“呼你个东方明珠塔”
声音忽然加大的江桥冒出一句自己都不明意义的话语的同时一把将刀子掷向对方脑袋,本就有阴人念头的阿龟一把抽出方才后背衣领的毒针朝前掷去的同时另一只手握着的刀子向上一挑,又一次将乌金刀震到天上去。
这一招数果真奏效,丢出的金属器封住了江桥扑上前来的方案,他只得绕过针的轨迹来攻击自己,右侧有杂物,攻击轨迹的预料就变得异常简单。
果真如男人所料,双拳一同握于两肋之下的江桥直冲上来。阿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在这种距离里,对方只要敢以血肉之躯上来,自己的刀子无论怎么捅都可以将对方戳出几个洞来。
那就来个杀伤力最高的吧!
阿龟忍不住笑起,刀子以杀人多年总结出的刁钻角度朝着江桥的脖子挥去,江桥左臂抬起的同时侧向转身,另一只手以十分诡异的动作朝前冲去,饶是如此,这刀子却依旧朝着江桥的脖子削去,如果没有任何阻挡,江桥的侧身依旧改不了脖子被割出血槽的结局。
本以为应该直接砍在江桥骨头上的攻击却在接触皮肤前便感觉到了阻碍,还没等男人确认,他只觉自己手中的刀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离了它的轨迹,他连忙松开刀子想要撤步,只是江桥那一拳便已经迎了过来,男人心道不好,连忙将身子歪向一边,江桥见状嘴角一扬,在上的左手如同松开了什么,挥出的右拳也做出了向上抛什么物件的姿势。
是两个环。
但并不只是如此,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循着环看去,不明显的钢线忽得出现在男人眼前。他本能的下意识缩手,只是已经抓住交换了的环的江桥猛地一扯,这本就打好半个结的钢线所构成的小圈直接就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记得手的江桥双手一扯,血液流动受阻的突兀感在对方蹬地踢来的一腿所产生的疼痛里变得不值一提,男人只来得及将另一只手劈向江桥的脖子,却只见对方刚踢出一击后落地的右腿一扭,手上缠着钢线的位置便如同要被割断一般的疼了起来。
劈中江桥脖子的手掌并没让他昏迷,反倒激起了他的愤怒,只见江桥腰一扭,蹬地所有的余力混进全身的力气里,一个转身直接将这个男人给丢了出去。
钢线上挂着的一根手指自然掉落在地面上,不平整的断面光看着就让人心寒,被丢进垃圾桶的男人发着震天动地的惨嚎。江桥望着地上的手指,动作有些生硬的往可芙香那边走。
昏迷着的可芙香满头是汗,江桥本想用袖子去给她擦干净,却觉被那人血液溅到。有些犯恶心的他将整只袖管撕扯下来丢在一边,将可芙香横抱起来,刚转身,就见得那断了一指的男人歇斯底里从垃圾桶里站起来,漆黑的枪口一直对着江桥。
“你狂啊!”阿龟哈哈大笑的大喊,丝毫不管断指处血水滴落。见江桥面无表情,又是一枪开出,但不知是疼痛手抖还是如何,这枪准度和盲射没什么区别。
江桥呼了口气,镇定自若:“哈?”
见这人死到临头竟然还如此嚣张?阿龟一定神,整个脑海变得空荡,世界里头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背景被简化成看板,一切就只剩下抱着可芙香站在原地一脸冷漠的江桥而已。
这是阿龟自从参加了‘英格薇莉亚’的比赛后才发现自己所有的特质,只要可以将精力高度集中,接下来的一枪无论对方做出什么闪避,甚至于自己是朝着别的地方射击,这一子弹终究还是会落到对方的身上去,并且夺走他的生命。
这是不善于近身肉搏的他能成为杀手的最大倚仗。
“去死...”扳机即将扣下,‘吧’字还未说出,油门踩到底的轿车直接从他身后突了出来,将阿龟直直撞出去十来米。
司机老哥坐在车里,一把推开门便掏出枪来,枪头指着阿龟的同时嚷着让江桥快过来,见江桥没有动作,他转过头来,只见江桥不知怎么的跪在原地,脸色看起来比可芙香还要苍白。
无法,老哥只得确认阿龟昏迷后便将可芙香揽上车去,本还想让江桥坐上,只是不知为何全身脱力的他根本动弹不得,在江桥的催促下他只得赶忙开车离开。
三浦不久后便赶到,喘得正凶的江桥擦掉汗水正想站起,整个人便朝前栽了下去,无奈三浦只好扶起如字面意思般扑街的江桥,一边警戒着不知道是装死还是真死的阿龟。
“你这怎么回事”三浦觉着他并非是受了什么重伤,于是在电话通知还在路上的保镖要记得回收阿龟和清理现场后便问道。
江桥没有说话,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刚才阿龟开出的第二枪所带给他的恐惧,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面对枪击的时候,甚至是手牵夏塔拉·考文垂与卫毕舒在窗台僵持的时候,自己都没有产生这般害怕的感觉。
江桥有预感,那一枪只要扣下扳机,任对方是普通人类还是重型坦克,都会在这一枪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达到同样的结局。
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