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蒋月身着大红拖地喜服,头上戴着精致的金玉霞冠,左边的头发上别着一朵白色的花,面上带笑,眼角含泪。
便在昨日严霖就已经入土了,今日她便要与严霖成亲,她看着由人捧着的灵位,心想道:严霖你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吗?
燕儿在她身边将她头上的盖头给弄正了。
两人本就有毁约,结的也不是那些个让亡人安息的冥婚,两人也早就有夫妻之实,为的就是补全这一礼,如此这冥婚也不那样繁琐,和寻常的成亲没两样。
来的来是严家的人和严霖忠实的手下。
严睿在一旁充当傧相:“一拜天地。”
蒋月转身面朝大门,一边由林昭端着灵位,一齐朝着外面的天地拜去。
外面风轻云淡,夕阳正好。
“二拜高堂。”
蒋月转身,她手上牵着的红绸子连着严霖的灵位,林昭跟着转身,朝着坐在前面的严母弯腰一拜。
“三拜夫妻对拜。”
蒋月弯下腰时,似乎感觉到严霖就在她对面,和她一样弯着腰嘴角带笑瞅着自己,她好像感觉到他的气息,差一些就扯开盖头看了。
“礼成。”
严睿将最后的字说完,觉着心里凄凉,他想着回来喝严霖的喜酒,回来看他成亲,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一方灵位。
但若是严霖能知道,蒋月还是成了他的妻子,怕是在那边还是会很开心的,尽管他说让蒋月嫁个别人,可他心底肯定是不愿的。
礼仪既成,酒席也备上了,不管是多为严霖去世的事情而伤心,今日在场的都得高高兴兴的,为祝福严霖和蒋月成亲。
严睿作为严霖的大哥,自该是他代替严霖敬酒。
蒋月回了房间,就将头上的盖头给拿下来了,她不拿,严霖也不会拿的,严霖的灵位就在身边放在。
这房间内放置着花生,红枣等吉祥的瓜果,寓意早生贵子,夫妻百年好合。
蒋月嫣然一笑,拿着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严霖,不对,既然已经拜了堂那就该称你为夫君。”
她两手各端着一杯酒:“夫君,洞房花烛自当喝这合卺酒,饮下此酒,我们这一生便有了羁绊,来世我便能凭着这份感情寻到你。”
她一边将右手的酒喝下,一边将左手里的酒倒在灵位前。
黄昏,日头斜照,透过菱形格子式的木质窗子照进这喜庆的房间内。
将蒋月的脸照得恍惚,将桌上的灵位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手捧着灵位一直在诉说着,时而欢笑时而忧伤,在门外的燕儿担心的好几次要闯进去,却在手触到门的时候又收回去了。
夜色昏沉,已经去世的人不管怎么念叨,也终不会再回来的。
蒋府内,李倾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身前的木鱼,这木鱼是她娘亲送给她的,她娘心疼她,但也惧怕她,惧怕她的蛇蝎心肠。
自从那天起,就没有来看过她了,派来了好几个奴仆丫鬟照料她,还送了木鱼经书,这是让她修身养性。
当时她看着这木鱼的时候,一把将其摔在地上,上面出现了一条裂痕,她要的不是念经敲木鱼,要的是复仇,她要严霖的命,要李倾言一无所有,要让他们比自己还要凄惨百倍千倍。
她原本不相信蒋禹城会有决心和勇气去杀严睿他们,直到那天他走后,好久没有看到他,她以为他纳了妾,不来了找她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问了丫鬟,他没有纳妾,也没有在家中,她还是不信。
直到两天前她听身边的丫鬟说蒋禹城他死了,他死了,呵呵呵,这个窝囊废还是那么没用,杀不了严睿他们,倒是将自己的命给赔上了。
她也开始将娘亲送她的木鱼拿出来,没出去为蒋禹城守灵,却时不时地敲一下木鱼。
“唉,我听说了这蒋月小姐和严家少爷今日成亲。”
“严二少爷不是死了吗?我可听说都已经入土了。”
“是啊,蒋月小姐就是和严二少爷结的冥婚,人家情深呐。”
李倾语听着门边的丫鬟嚼舌根子,她听得清楚,蒋月和严霖结冥婚,严霖死了,他死了,被蒋禹城给杀了,蒋禹城还不是那样废,至少为自己复仇了。
她要出去,去看看严霖刚死可家宅中却红绸高挂的场景,她要去看看蒋禹城,多谢他为自己杀了严霖。
她将手上的木鱼放置在距离镜子不远的地方,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好似真的皈依佛门一般。
片刻,她将手放下,拿了黑色的帷帽戴在头上,将黑色的纱布放下遮住自己的脸,稍微整理了衣裳就推门而出。
这门一开,门外的丫鬟都惊着了,小姐从不出来的,这会儿怎么出门了,看她戴着帷帽这是准备去外面去吗?
“我要去淳安县,备好车马。”
右边一个好像是带头的丫鬟行礼道:“回小姐的话,奴婢们在蒋府没有马车。”
另一个丫鬟道:“原本是有的,可是蒋公子过世了,蒋老爷拿了我们马车卖出去了。”
李倾语沉默不语。
“小姐,要不我们明日再出去,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右边的丫鬟说道。
现在天空已经染上了夜色,光线很暗。
李倾语笑了声道:“没了马车,那就走过去啊,今日不去,再无来日。”
说着已经从那些个丫鬟身边走过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来狠狠地说道:“不要跟着我,还有你们谁要是将我出去的事情告诉我父母,我便将谁打断了腿,买到最低贱的窑子里面去,听清楚了吗?”
那几个小丫鬟齐齐一颤,连忙回道:“听清楚了…小姐,现在这么晚了您去哪儿?我们不说出去,可也得知道您到底去哪儿,不然老爷夫人会怪罪的。”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你们在这院子里不许出去,等我……回来。”说完就转身出了院子。
她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夜很黑,她一点都不怕,在她的脸被毁了之后就不怕黑了。
只有黑夜才能将她的样子给遮拦住,没有光就不会有人看到她的样子。
她知道严府在哪里,却不知道严霖买的宅子在哪里,到了严府的门边时候,已经是半夜,门口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哭泣的声音。
她想敲门,她不怕被认出,何况自己全身都裹着,没人认得出。
手刚伸出,门就打开了,里面的一个小厮拿着什么东西要出去。
那小厮猛然看到门口一个黑影吓得够呛的:“你是人是鬼,这……”
“听说严霖去世了,特来祭拜。”李倾语压着嗓子道。
听她说话后,小厮放心不少,道:“姑娘是二少爷的朋友吧,我家二少爷昨日就已经入土为安了,姑娘来晚了。不过今日是他和蒋小姐成亲的日子,你要去吗?”
小厮说着小心的打量着这个戴着帷帽的姑娘。
“在哪里?不在府上吗?”
“自然不在,二少爷有自己的宅子,你跟我来吧,我是去送东西的。”小厮心道:一个姑娘难道还能是歹人不成,说不定是长相太美才戴着帷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