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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闪过这个词,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随着他的清醒,诡谲的黑雾渐渐散开, 露出莹白色的魂体。
叶长安拾步上了三楼, 解释道, “普通人死后会化作鬼魂, 很快进入地狱,自有十殿阎王评判其功过得失投入六道, 投胎转世。但枉死之人、自杀的人, 由于生死薄上没有他们的名字, 阴差一时来不及勾他们的魂, 他们就会留在世间。”
“刚开始的鬼魂还能保留生前的意识, 停留阳间久了, 意识会逐渐弥散, 留下怨憎变成恶鬼, 本能吸食活人的生气。”
叶长安来到李家房门外, 轻声道, “恨是执念, 爱当然也是一种执念。你是因为对父母的爱、他们对你的爱而留下来的。不要被怨恨愤怒冲昏了头,变成害人的恶鬼。”
寂静的小乾坤里, 李郜白察觉她的关切, 眼睛一酸, “我知道了。我感觉得出他们在家里,我什么时候能进去见他们?”
叶长安望了眼天色,吓唬他,“夜深之后。你现在鬼气不足,太阳一照就得灰飞烟灭。”
李郜白缩了缩脖子,纵使内心焦躁,也老老实实待在湖边。作为一个无神论的人变成的鬼,他关于鬼怪的知识匮乏的厉害。完全不知道,在小乾坤里日日夜夜受到叶长安灵气滋养,现在的他比那些飘荡在世间三年五载的家伙还要厉害,不然也不会一激之下立刻恶鬼化了。
叶长安带着李郜白,在小区里四处转悠着。发现这里悄无声息的,简直像是没住人,冷冷清清的。不少地方的墙面还有红圈画着的大大的“拆”字。
李郜白想起来,“对了,我离开之前听说我们家小区这边要拆迁。”
早些年李父下海经商,家里开个小厂,不说富贵,也算是小康之家。半年前,传言他们家现在住的这一片老住宅小区被开发商看上,要拆迁了修商业中心。
“但是现在拆迁有严格的限制,应该不会有那么快啊?”李郜白纳闷。他离家到现在也就两个月,小区居然搬空只剩下几户了,简直快的不可思议。
“问问就知道了。”叶长安走出小区,在门口小超市那里买了瓶水,以想要租房的借口向超市老板问询起来。
原来,这背后的开发商请业内大名鼎鼎的风水师看过,相中了这块地。其实这里本不符合可以拆迁的规定。
无奈开发商财大气粗,又有人脉,很快疏通朝中关节,硬生生拿下了这片小区的拆迁许可。
给的拆迁费也就比着市价来,有的居民搬了,有的不愿意搬迁。这开发商早些年黑.道起家,毫不手软,直接叫了七八个面相凶恶的手下半夜砸门、各种威胁骚扰,就算居民求助报警,因为没有造成实质伤害,警察拿他们也没办法。
在这种可以逼疯人的不间断骚扰中,很多人都妥协了。两个月的时间小区几乎搬空。剩下的人家当中也签了搬迁协议,择日搬离。
只有李家,死撑着不搬,说要等出去旅游的儿子回来。为此被惊扰的前段时间还住进了医院,最近才回家。
但知情的人都知道,他家儿子一个多月前就在登山中遇难了。只是老两口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知晓原委后,“我爸妈……”李郜白哽咽,他当然知道父母不肯搬走的原因。
--家里不缺钱也不是想讹钱,只是怕他们搬走了,一抹游魂的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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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了。
屋内,两个刚年过五旬、却满头白发的老人盯着电视,两人呆呆看着,眉梢眼角镌刻着沧桑的皱纹,一点笑容也没有,画面里播放着一段相声,两个演员说的热闹,观众哄笑声回荡在屋内,更显得冷清寂寥。
眼瞅着时针一点点指向十点,老伴拍了下妻子的手,“睡了。”
“哎。”老妇人如梦初醒一般,慢慢摘下老花镜,只觉儿子不在的每一天都那么难熬。
两人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上了年纪的人睡眠不好,这么早上了床也睡不着,两人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熬到半夜,才勉强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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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榕树的阴影下,叶长安和李郜白相对而立。
“准备好了?”叶长安拿出跟细细的香,手指在香线前端一捻,豆大的星火闪烁,一缕紫烟悠悠腾起,李郜白看到对方明媚的面容渐渐朦胧,像是隔着一层纱般邈远,如水滴玉溅的声音杳杳传来。
“这是凝魂香,吸了它可以实体化魂魄,让普通人看到你。”
李郜白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充满力气,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迫不及待,“我去了。”
腾空一跃,影子穿墙而入屋内。幸好四下无人,否则肯定得让人惊呼“见鬼了”!
“小白!”
叶长安耳力极好,听到三楼屋内先是短促带着颤音的呼唤,接着是老人喜极而泣的哽咽声、年轻男子低低啜泣说话声……
楼下的她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小区内每一栋房屋都暗着,唯独这一户还亮着暖融融的橘灯。她静默伫立在树荫下,垂眸盯着手中慢慢烧掉的香线,羽睫在眼窝处投下一小片翦影,从窗户投落的点点灯光映在她眼里,漆黑的瞳仁宛如潭水深不见底,神情无悲无喜。
久别重逢总是激动人心。然而很多时候,短暂的一面后,便是永久的别离。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不如不见。
“吱”--万籁俱静中,划破深夜宁静的尖利刹车声显得格外刺耳。
叶长安抬眼望去,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3号楼入口处,车门被大力拉开,从车上鱼贯而出五六个大汉,个个膀大腰圆,手臂、身上纹着青龙白虎的纹身。
“快点、用点力,没吃饭吗。”
一个嘴里叼着烟的男人骂骂咧咧,眉骨上有道疤痕,这让他本就不善的脸更显得凶恶。他指挥其他人从车上抬下不少东西,白色的花圈、招魂幡、黄色纸钱,甚至还有骨灰盒!
叶长安走出树下阴影,眺望三楼阳台,这群大汉把东西全摆在李家门口,其中一人拿出手机,音量巨大的播放大葬礼上的哀乐。
人还没死就给人家送上门这些东西,晦气不说,简直就是在咒人去死。
糟糕了。
叶长安眼神一沉,三楼李家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摔开,凄厉悲鸣如白日惊雷炸响“都给我去死!”一道黑雾裹挟这的人影轮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屋内蹿出,掐上其中一人脖子,其他人先是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惨叫着连连后退,“鬼啊、有鬼!”
“天哥!天哥还在他手里!”
一群七尺大汉吓得连滚带爬奔下楼梯,三楼走廊上,黑雾笼罩的李郜白彻底失去了理智,白森森的指骨恶狠狠掐着王天,两只眼在黑暗中散发幽幽红光,怨气扑天,长声悲啸“你们想弄死我全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救、救命!”男人被李郜白徒手举起,双脚离地在半空中挣扎,喉咙里发出咯咯响声,一层死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脸上,眼珠剧烈颤动翻白,眼看着就要活活被扼死!
“去死!”李郜白使出全身力气在手上,身上散发着暴虐戾气,腐化成白骨的手指正要狠狠合拢--
“李郜白,”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带着低柔叹息从邈远天际幽幽传来,“够了。”
深蓝夜幕下清辉洒落一地,叶长安不知何时蹲在栏杆上,身披一层如纱月光,那张清丽无双的脸在皎洁月色映衬下,缥缈出尘宛若仙人。
她偏了偏头,朝着失去意识的红眼恶鬼伸出手,低喝,“回来。”
像是破云而出的闪电劈过混沌识海,李郜白呆住,嘴唇无意识翕动,“安、长安……”
“我在,”她说,摊开的掌心莹洁如玉,“放心,接下来交给我。”
那声音悦耳如珠玉相罄,语气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却让人听了无端想落泪。
“好。”他低低呢喃,徒然安心。
下一秒,突如其来的狂风卷的人睁不开眼,待到风声平息,花圈被吹翻坠到楼下,黄色纸钱在空中纷纷扬扬。谁手机上忘记关的曲子还在播放着凄凄惨惨的哀乐。
一切像是噩梦。
跑到楼下的几人呆愣地望着楼上,面面相觑:“刚才、那是鬼吧?”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鬼。”
一群人惊魂未定。
“都给我闭嘴,”领头的张龙斥道,面色阴沉,“人活着我们都不怕,未必死了还怕?是男人就给我站直了别哆嗦!”
众人诺诺称是,看大哥稳得起,彼此也都是混社会的小青年,慢慢也就镇定了,还兴奋讨论起刚才见到的事来。
张龙却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平静。他自小混社会长大,什么事都经历过,但刚才也是平生所见第一遭,受惊不小。从兜里掏出烟,打火机打了两三次才点燃,狠狠吸了口,眉骨上的疤痕越发显得冷厉,“小武、三儿、阿铭,上去看看情况,把阿天抬下来。”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苦着脸对望了眼,反抗不了大哥的权威,只能做贼一样提心吊胆上去。
到了拐角处,谁都不敢先出去,你推我我推你,探头一看,只见刚才的厉鬼已经不见踪影,地上横躺着个死气沉沉生死未知的男人。是天哥。
“我们去抬--”
一人话没说完,忽然发现同伴呆愣在原地,表情惊艳中带着敬畏,诧异回头,正撞上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像是身处冰窖那样森冷,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就看到白衣黑发的女人倚栏而立,美的令人窒息,一双眼比月色还冷还幽静,“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再敢骚扰这户人家,别说拿不到这块风水宝地,我让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把昏迷不醒的阿天抬到楼下,小弟们带着惊异向张龙转述刚才叶长安的话,张龙冷笑了下,“一个女人,你们怂成这样?她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可是,那个人看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对啊龙哥,她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我们居然没一个人看到。”
“会不会也是鬼啊,穿着白衣服……”
宛如冷风过境,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抬头看到三楼那里叶长安侧着围栏,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们,侧面轮廓分明如冰雕玉彻,目光比冬日积雪还冷清。
张龙自然也看到了,但道上的人,拼的就是狠劲。看到在对方睥睨眼神下自家窝囊的小弟,他反而被激起了血性,恨恨丢下烟蒂,用脚碾的粉碎,尔后掏出电话,声音放低带着一丝敬畏,“浩哥,是我。”
作为罗云浩手下第一打手,他很早就跟了对方,最了解对方的脾气,这事办砸了回去又得挨一顿骂。
“……这户人家是个刺头儿,不好整。要麻烦您请张大师来看看了。”
那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隔着听筒都能听到谩骂。张龙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心中愤恨:拽什么,要不是那玉扳指,你个乡野小子能有今天的成就?
如果他拿到那个玉扳指的话……
眼里闪过一抹狠厉,面上依然唯唯诺诺点头称是。等挂断电话后,咬牙招呼其他人,“走走走。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把气撒到了手下人身上。
其他人不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上车走人。
沪市某高档别墅里。
“废物!”装修精致奢华的书房内,罗云浩怒气冲冲吐出两个字,用力扯了下自己西装衣领,他是个是长相斯文儒雅的中年人,一身书卷气看着不像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手,倒像是大学教授。
在他脚边的木地板上,跪着一个貌美年轻的少女,穿着睡裙长发及腰,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两只白嫩的手死死攥着裙摆,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
“还是小怜你乖。”罗云浩神情阴晴不定一阵,忽而低笑了声,摘下金丝边眼镜,露出充满野心和狠劲宛如野兽一般的眼睛,一手像是给宠物顺毛一样摸着少女的头顶,拿起手机给张大师打电话。
从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混黑踩在一堆人头顶爬上去,然后洗白到现在成为全国有名的企业家,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他不择手段拼出来的,敢挡他富贵还放话威胁他,这人是嫌命长了。
“张大师,打扰你了。”两人合作多年,他口气尊重,“是这样的。清天苑那个小区拆迁遇到点阻力。对方可能是邪魔外道,懂点邪术,弄伤了我手下的人,还放话说要我倾家荡产。”
“是、是。劳烦您走一趟看看了。10万掌眼费马上给你打到账上,事成之后还是老规矩。”
挂断电话后,他点燃根烟抽了一口,一手缓缓转动着他套在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那扳指玉色光洁,白如霜雪,表面没有一点儿纹饰雕刻,看上去普普通通和其他玉石并没有太大分别。
相熟的人却晓得这扳指是罗云浩的财神宝贝,碰都不让人碰,还有传言说他就是靠着这东西发家的。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容貌,男人陷入沉思中。房间内极安静,小怜屏住呼吸,恨不得对方当自己不存在。
尔后,他忽然回神,把没抽完的烟对着女生□□在外的臂膀捻下,烟气伴随着皮肉烫糊的味道弥漫开来。
骤然遭到袭击的女生却是习以为常一般,手捏的紧到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等痛苦过去,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叫出声,会糟到更凶狠的对待。
“乖。”男人看着少女隐忍含泪的脸,那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脸上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痛快至极,只觉刚才听到拆迁受阻后的堵在胸口的气都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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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安这边把人赶走,收拾了残局,反正她没身份证住不了宾馆,干脆直接歇在了楼顶上。
盘腿打坐到大半夜,被她踹进小乾坤湖泊里的李郜白终于清醒过来,湿淋淋的爬上岸,急切问,“我爸妈怎么样了!”
刚才李母正沉浸在和儿子的重逢中,又悲又喜,情绪本就大起大落,外面突如其来的哀乐奏响,惊得她心脏一阵绞痛,当场捂着胸口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