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元年,算起来,已经是三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而当时的太子李忠,也就是李治的长子。
当然,这个长子不是嫡子,而是庶出。
一个庶长子能当上太子,那是因为李忠一直被王皇后养大,视如己出。
王皇后其人也不用多说,那是武则天登临后宫之主前,最后的一个敌人。
而随着王皇后被武则天斗倒,李忠这个太子之位是什么命运,也早就注定了。
麟德元年那桩逆案,更像是一场武则天为了给自己儿子铺路,而施行的政治追杀。
当然,如果李忠要是真能让武则天特意出手对付一下,那也算是他没白当这个太子。
窝囊就窝囊在,李忠逆案,武则天的真正目标根本就不是李忠,而是另有其人。
李忠也是倒霉,完全就是搂草打兔子,让武则天给顺带手儿了。
而麟德逆案真正倒下的,其实是宰相——上官仪。
这就是为什么,来俊臣提到李忠逆案的时候,上官小婉浑身一僵的原因。
上官仪,正是上官婉儿的祖父。
此时,武则天也看向了上官婉儿,亦发现了上官婉儿脸上的不自然。
唉,心中一叹,对上官婉儿多多少少生出一丝不忍。
心说,这个来俊臣当真是不知进退,怎么还提起这档子事儿了呢?
上官仪....
好吧,李忠挺窝囊,被上官仪牵扯着就给干掉了。
而上官仪....
上官仪更特么窝囊!
因为上官仪就是个替罪羊,是替别人扛了雷。
这事儿细说起来,就是一笔糊涂账。
武则天与上官仪结仇,是因为著名的“废后诏”。
那个时候,上官仪身居西台侍郎,弘文馆学士,职同宰相。
而武则天初登皇后之位,再加上,李治体弱多病,老太太年轻有点不知进退,把朝政涉及的有点深,引来了各方不满,使得高宗李治生出了废后之心。
而且,说干就干,连废后诏书都写好了,就差没发下去了。
武则天知道这件事儿之后,马上跑到李治面前哭诉,大呼冤枉。
李治这个情种,耳根子本来就软,再加上因为爱情,被武则天哭晕了,当场就把废后的念头给打消了。而且,还很不是东西的甩得一手好锅。
“是上官仪让朕废后的,朕可不想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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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仪也是日了狗了,我特么就是个负责写诏书的好不啦?关我屁事儿?
可是,没办法啊,李治怎么说都是皇帝,他要是甩锅,上官仪不能不接,武则天也不能不信。
于是,这个仇算是结下了,也就有了后来的太子逆案。
武则天为了立威,把上官仪一家男的杀了个干干净净,女的都没入掖庭为奴。
那个时候的上官婉儿还在襁褓之中,祖父、父亲被武则天给咔嚓了,母亲带着她进了掖庭宫,为奴为婢。
上官婉儿一直在掖庭宫呆了十多年,才被武则天提拔重用。
这才有了后来的一代才女,大周女相。
这件事,说起来确实就是一笔糊涂账。
上官仪因背锅而死,武则天呢,也不是傻子,知道上官一家其实死的挺冤的。
之后对上官婉儿宠信有加,多多少少和现在封吴宁为王是一个心态,有亏欠之意。
......
此时,君臣三人因提起了陈年旧事而僵在那里。
武老太太甚是不悦,来俊臣这不是不懂事吗?提什么当年的事儿?
来俊臣也冤啊,你当我愿意提?是你老自己问的好不?
反正这个沙州守将林羽堂,就是因为当年那点事儿,发配到沙州的。
“林羽堂?”
武则天默念着这个名字。毕竟曾是左威卫大将军,心里似乎还有点印象。
林羽堂之所以被牵连获罪,是因为这个左威卫将军,还身兼太子府左卫,视同李忠党羽。
想到这儿,武则天不由自言自语道:“他还在世?在沙州已经三十多年了吧?”
在老太太的印象里,林羽堂当年就已经四十有余,三十五六年过去了,现在怕不是要七八十岁了。
“是的!”来俊臣点头,“算起来,已经在沙州三十六个年头了。”
“哦。”老太太沉吟着。
按说,在沙州三十多年,应该和吴宁没什么关联。
抬头看向上官婉儿,“这个林羽堂,与你祖父是....旧交?”
如果现在上官婉儿点头,那武则天肯定就是送个顺水人情,把这个林羽堂豁免了。
可是,来俊臣多了一句嘴,没问他,他却抢答了。
“回禀陛下,林羽堂乃是李忠旧党,与上官一家肯定是没有关系的。”
嗯,来俊臣也是好心,这种有没有关系的话,上官小婉也不好做答,他来答,也算是为上官婉儿解围。
再说了,一个罪将,都在沙州埋了三十多年了,救回来有什么用?
武则天闻言,还是看着上官婉儿,“是这样的吗?”
还是给足了上官婉儿情面,意思是,只要你说有一点关系,那朕就恕了他也没什么。
可是,上官婉儿也是摇头,“应该是没有什么旧交吧!?”
她说的是实话,一来,上官家遭难时,她还小,有没有关系她也不知道。
二来,母亲在世时,也没提过与什么林家有旧交。
“哦,那就算了吧!”
既然上官婉儿这么说了,武则天也不再纠结。
还是那句话,一个贬了三十多年的罪将,还能有什么用?现在就算让他回来,估计老迈之躯也回不来了。
继续与来俊臣道:“沙州还有何人?”
来俊臣皱眉,“值得一提的,也就这么一个林羽堂了。剩下的多为一些武勋罪将,也都是获罪起码二三十年的人了。”
“还有一些犯臣,不过文人体弱,能活到长寿年间废止沙州罪城营那个时候的,刑部在册也不过几十人。”
“且年纪最轻的,也过五十有余,想来现在也剩不下谁了。”
哗啦啦地急翻文书,“还有两营兵卒,共计千人。一为光宅年,徐敬业谋反之叛军,罪入沙州,永世不得返家。”
“二为天授年,房州城卫抗法之罪卒,罪入沙州,永世不得返家。”
“什么!?”
一听天授年房州城卫之名,武则天双目猛然一瞪。
“谁!?你再说一遍!?”
把来俊臣吓了一跳。
“房,房州城卫营啊!计五百众。天授元年初,因不服将令,至朝廷剿灭逆党贺兰敏之军务受阻。”
“故陛下降诏,将之一营尽数发配沙州。”
“!!!”
呼....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难怪吴宁三番两次的要保沙州,症结原来在这儿。
他关心的根本不是什么西北军务,他关心的是房州城卫营那五百罪卒。
想通其中关节,武则天猛的目光一厉,怒声大骂:
“不争气的东西!!这是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
“来求朕,居然只为了几个罪卒!?”
吓的来俊臣一缩脖子。
什么跟什么啊?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