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节(1 / 1)

这丫头在搞什么啊,好端端地送这么副莫名其妙的画来,穷折腾!李显将太平公主送来的画颠来倒去地看了良久,实在是看不出内里的意味何在,只是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眉头不由地便紧锁在了一起。

“殿下何事犯愁乎?”

端坐在一旁批改着折子的张柬之刚好有问题要与李显交流,突然间见李显面色不对,不禁有些好奇,这便随口问了一句道。

“哦,太平那小丫头送的画怪里怪气地,本宫看得满心糊涂,且不知先生可知其中意味否?”

李显正自为难间,这一听张柬之开了口,自是乐得顺势将难题推了过去,这便笑着解说了一句,将画作递到了张柬之的面前。

“哦?竟有此事,且容微臣一阅。”

一听李显这般说法,张柬之的好奇心也起了,自不会推辞,双手接过李显递过来的画作,细细地看了起来,不数刻,面色突地一凛,似乎已看出了个中之蹊跷,只是并不敢十分确定,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竟就此闭目沉思了起来。

“先生可是有所得了?”

这一见张柬之如此做派,李显不禁有些子犯叨咕,可又不好出言打断张柬之的沉思,直到张柬之猛然睁开了双眼,李显这才紧赶着出言追问道。

“呼……,太平公主此番还真是送来了份大礼,有人要在波斯复国一事上做文章了!”

张柬之长出了口大气,给出了个有些耸人听闻的结论。

“嗯?先生何出此言?”

李显一听张柬之这话说得蹊跷,不禁狐疑地站了起来,一步便迈到了张柬之的几子旁,探头再次看了看摊在几子上的画作,只是愣没看出画作里的奥妙何在,不得不出言追问道。

“殿下请看,这波涛可汹涌乎?”

张柬之没急着解释,而是反问了一句道。

“嗯,波涛平静,而船却是沉了,还有这把水底的带血之刀,这或许是在说杀机暗藏之意,只是与波斯复国一事何干耶?”

李显本性聪慧,又对画作鉴赏颇有研究,自是能看得出一些内涵,只是搞不懂这杀机与波斯复国的关联之所在。

“殿下能看出此点,倒也不差了,再看看,那波是何等之形状哉?”

张柬之极难得地调侃了李显一句,而后伸手指点了一下画作上的水面,出言提点道。

“波?线?哦,不,是丝,果然,先生高明,敢情那丫头是在提醒本宫,波斯之事暗藏杀机,呵呵,宫里那位要拿此事做文章了,有趣,有趣!”

李显口中说着有趣,可脸上却没半点的笑意,反倒是阴沉得吓人,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煞气。

“来势汹汹啊,殿下切不可掉以轻心!”

张柬之唯恐李显因怒而乱了分寸,这便紧赶着出言点醒道。

“嗯,本宫心中有数,唔,依先生看来,贼子计将安出?”

李显怒归怒,却并不会因此而自乱了阵脚,这便深吸了口气,强行将胸中的怒意压制了下去,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心中已然有了所得,但并没有说将出来,而是沉吟地问道。

“此有甚难猜的,左右不过是调虎离山之策耳,调不动殿下,调走河西军也是好的,设此计者,对殿下征伐四方之心甚是明了,这是在对症下药呢,此人了解殿下颇深,使的是阳谋,必是极擅权谋之辈,某纵观后党一系,并无人有此才干,此事倒是有些蹊跷了。”

张柬之对军事虽不甚了了,可对权谋之道却是造诣极高,自是早就看出了个中的蹊跷,李显话音一落,他便已是接口便答了出来。

“阳谋?呵呵,这人倒是算准了本宫的心态,有点意思了!”

波斯湾一带,李显自是必欲取之,暗中也作出了不少的相关安排,只是行动间,极之隐蔽,并不想弄得尽人皆知,除了张柬之知晓李显的真实心意之外,便是狄仁杰、骆宾王等心腹重臣都不清楚此事,只因时机尚未成熟,李显并不打算在未稳固住国内局势的情况下动手,而今居然被一个外人给看破了,李显自不可能没想法,身上的煞气隐隐约约间便已是透了出来。

“殿下,请恕老臣多嘴,此际并非轻动之时,万不可擅动刀兵,一切还是以稳为妥。”

张柬之何等精明的个人,只一听李显的言语,便已知李显有了趁势出兵的算计,登时便急了,忙不迭地进言劝阻道。

“先生放心,本宫不会亲自去的,只是,嘿,只是本宫的河西军若是不动上一动,父皇那头都难安心喽,那设计的浑球怕是连这一条都算计到了,当真了得么!”

李显何尝不知此时不可轻动刀兵,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想便可以不去做的,无奈之余,李显也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嗯。”

身为东宫一系的大管家,张柬之对局势的判断自然不差,自是知晓李显所说的乃是实情,这一条从上个月高宗开始微调李显一系的将领之举便可看出个中蹊跷,陇州都督凌重被调走便是个标志性的信号,当然了,这本就不奇怪,没那个帝王能容忍得了手下人拥兵自重的,哪怕这人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也不例外,对此,张柬之也是无法可想,只能行“拖”字诀,左右高宗也不敢冒着逼反李显的危险,去干短时间里彻底打乱河西军的统领体系的事儿,可待得有人推波之际,高宗的态度自不免要起了变化,确不是李显想不动便能不动的,事到如今,张柬之除了闷哼一声之外,也不知道该说啥才是了的。

“高邈!”

李显没再多解释,而是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先前李显与张柬之议事之际,高邈早已知机地退出了书房,可也没走远,就在书房门外侍候着,这一听李显传唤,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跑进了房中,紧赶着躬身应答道。

“去,传本宫之令,让庄永查查看,这两日都有何人与母后密会过!”

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李显自是要第一时间搞清对手究竟是何方之神圣,左右手中有着“鸣镝”这么把利器在,李显自不信查不出对方的根底来。

“诺!”

高邈虽不明白李显此令的意义何在,可却绝不多问,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殿下打算如何应对此局?”

出兵虽已是必不可免,可怎么出却是甚有讲究,毕竟河西之地离波斯湾并不近,如此长距离的征战,胜负着实难料,张柬之心中的担心自是难免,怕的便是李显意气用事,将全部主力都投进这场远征之中,万一要是败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仗要打,还必须胜,这一条毋庸置疑,只是战事的规模却须得加以控制,以波斯复国成功为最终之目标,只是具体该如何运筹,本宫也尚未考虑清楚。”

打仗可不是图纸作业,也不是嘴上功夫,尽管李显已是尽力收集波斯湾一带的各自消息,可毕竟不曾亲自去过那儿,真要想说出个战略战术来,也着实没那个可能性,可有一条李显却是确定了的,那便是大食国的国力虽弱,可被宗教洗了脑的军队之战斗力却并不算太弱,此时要尽灭其国很难,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发动一场局部之战争,最好的结果便是波斯复国成功,从而为大唐下一步征讨整个波斯湾打下一个可靠的桥头堡。

“殿下误会了,老臣问的是殿下打算如何应对此番朝局之风波!”

张柬之尽管参与过不少次的军事行动,可实际上对军事上的战略战术还是不甚了了,左右有着李显这么位军事大才在,他也不会分神去关心军事上的事儿,所关心的只是这场即将开始的朝议风波中,己方应当如何去争取最大的利益之问题,在其看来,出兵既是不免,那就得有一定的利益之交换方可,否则的话,那便是亏了本。

“这个……,不瞒先生,本宫还须得好生想想,唔,先搞清是何人设的计,再做计较也不迟。”

得,敢情说了半天都是会错了义,李显不禁微有些尴尬,耸了下肩头,苦笑着答了一句道。

“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个道理张柬之自不会不清楚,这一听李显没有盲目自大,自是欣慰得很,也没再催逼,只是轻吭了一声,闭上了双眼,默默地沉思着,而李显也没再多言,走回到文案后头落了座,同样静静地思索了起来,书房里就此安静了下来……

“启禀殿下,庄掌总来了。”

时间便在君臣二人默默思考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但听一阵脚步声大起中,高邈已是急匆匆地行进了书房,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宣!”

一听庄永已至,李显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也无甚废话,一挥手,便下了令。

“诺!”

李显既已有令,高邈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退出了书房,不多会,已是陪着一身青衣的庄永又转了回来。

“属下叩见太子殿下。”

一见到高坐在上首的李显,庄永忙抢前几步,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庄掌总查得如何了?”

李显素来不喜虚礼,加之心挂着调查的结果,也不待庄永大礼行完,便已是出言发问道。

“回殿下的话,据查,这两日来,去觐见过皇后娘娘的共有十八名之多,然,密谈者唯有明崇俨一人而已,据查,其今日午时前后,曾与娘娘密谈过一个多时辰,在此其间,太平公主曾短暂进过德阳殿之书房,据说是给娘娘送甜饼去的,至于明崇俨与娘娘究竟谈了些甚事,尚在调查之中,暂不可知。”

庄永并不清楚李显下令调查此事的用意何在,但却不敢有违,依靠着强大的情报能力,倒是很快便查到了密谈之人,有鉴于李显此番命令的奇怪,庄永有些放心不下,这才会亲自前来禀报,此时见李显如此急迫,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便将所知之消息一一禀报了出来。

“什么?明崇俨?这如何可能?”

一听只有明崇俨与武后密会过,李显立马便为之一愣,只因明崇俨有多少能耐李显心中有数得很,在李显看来,明崇俨压根儿就想不出如此毒辣之计来。

第六百四十七章各有谋算

“殿下,究竟出了何事?”

自得令调查时起,庄永心里头便始终憋着个疑问,然则李显不说,他也不敢胡乱去问,此际见李显神情有异,自是再也忍不住了,这便试探着问了一句道。

“嗯,这么说罢,有人试图在波斯复国一事上做手脚,要逼本宫出战,这个主意必定是明崇俨所献,但绝非出自其本意,而是另有他人出谋划策,庄掌总,对此可有甚线索么?”

庄永乃是绝对之心腹手下,李显自是不会对其有太多的隐瞒,这便简单地陈述了一下事实,而后抱着姑且试试看的态度,顺口问道。

“回殿下的话,此主张若非出自明崇俨之手,那便极有可能是新科武状元葛弓之所为!”

庄永闻言,略一沉吟,已是给出了个相当靠谱的答案。

“嗯?此话怎讲?”

李显原本并未抱太大的希望,仅仅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可这一听庄永说得如此之肯定,登时便愣了一下,而后狐疑地追问道。

“好叫殿下得知,属下来前便已调查清楚,那葛弓素来与明崇俨交好,乃是明府常客,今日一早,二人又在明府聚会,午时将近时,葛弓独自一人先行回了府,其后不久,明崇俨便进了皇城,如此想来,出谋划策者或该便是这个新科武状元!”

庄永是个办事很仔细之辈,武后一党的大臣们几乎都在其的监视之下,先前接到李显那道颇为古怪的命令之后,他不但派了人去调查皇城内的情况,也没忘了追查一下武后一党的行踪,对于明崇俨这个重点监视对象,自是更多了几分的了解,此时李显有问,他自是答得极为详实。

“葛弓?”

李显手中不缺武将,自是很少去干拉拢朝中武将的事情,对那些尚未经历过实战的武进士们,也不是很感冒,除了在鹿鸣宴上照老例接见一下诸新进之文武进士之外,并不曾在其中上下其手,于诸般人等自是不甚熟悉,哪怕葛弓乃是新科武状元,李显也没怎么瞧在眼中,这会儿要想起这么个人来,还真有些费思量的。

“回殿下的话,此人乃是松州(今之松潘)人氏,年仅十八,去岁在松州中了武秀才,年初又中了武举,旋即入东都参与大比,又中了武状元,一年之内连中三元,实属罕见之至,现任兵部武选司员外郎之职,于任中,颇有建树,年中考评为甲等上。”

这一见李显脸现疑惑之色,显然是想不起葛弓为何人,庄永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一躬身,将葛弓的履历一一道了出来。

“呵呵,连中三元么,有意思,此子看来还是颇有些能耐的,回头详细查查此人的根底!”

尽管庄永已将葛弓的履历尽皆报了出来,可李显还是隐约觉得内里有些不对味,只因李显认定此子对自个儿的谋略思路似乎很是熟悉,而彼此未曾交往过的情况下,这显然有些不太可能,只是李显也说不清问题究竟出在何处,这便给庄永下了道详查之令。

“诺。”

以“鸣镝”庞大的势力而论,要调查清楚葛弓的根底自不会是甚太难的事儿,这个自信庄永还是有的,回答起来自是干脆得紧。

“嗯,那就先这样好了,去罢。”

庄永的忠心虽是毋庸置疑的,然则接下来的议事太过隐晦,实不足为外人道哉,纵使是庄永这等心腹手下,李显也一样不想让其与闻,这便随口吩咐了一句道。

“诺,属下告退。”

李显既已下了逐客令,庄永自不敢再多耽搁,紧赶着应了诺,与高邈一道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部署不提。

“太平那小丫头还真是有心的,应景儿该好生还她个人情才是。”

若非太平公主告知,李显压根儿就没料到有人会在波斯复国一事上做手脚,倘若没个准备,一旦朝堂上骤然事发的话,那后果可是有些不堪的,纵使能搪塞得过去,那也一准也得狼狈得无以复加,令名受损事小,实力损失过巨事大,从这个意义来说,太平公主给出的这份礼物确实不轻。

“那都是后话,眼下事情尚未大发,殿下还有时间好生筹谋一二,某还是那句老话,而今之计,稳为上!”

张柬之是个很固执的人,一向就不是很赞成李显的对外用兵之道,哪怕李显早已再三解释过拿下波斯湾的意义之所在,可张柬之依旧不改初衷,此时唯恐李显用力过猛,自是不忘出言再次提醒了一番。

“嗯,本宫心里有数,不就是出河西军么?出就是了,左右兵养着也是养着,倒不若在实战中练练也好,若能安父皇之心,那便一切都好,而今所差者,不过是该由何人领军罢,本宫还得好生思量上一回。”

对于张柬之的固执,李显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么,却也并不放在心上,这便自信地笑着回答道。

“兵该出便出好了,却不能没代价,既是要出兵,终归是得拿些东西到手才是,事情的关键还须得落在陛下身上。”

涉及到具体利益时,张柬之可就没甚稳重不稳重之说了,锱铢必较,哪怕仅仅只是绳头小利也断不肯稍减。

“父皇么?唔,那倒是须得好生计议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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