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听见他的疑问,刑问天缓缓抬起眸子,朝他微微一笑,直言道:“如果你了解祖龙的为人,就不会对此事觉得讶异了。”
这话出口,刑善不由垂下了眸子,“我知道,祖老爷子是先帝的恩师,曾经一手扶持先帝坐上皇位,论心计、论谋略、论胆识,他都是这京城里的佼佼者。可我却从未想过,像这样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人,竟然对人命视如草芥。”
刑问天笑了起来,直接站起了身子,“或许,这一点也不稀奇,稀奇的反而是像你这样把人命看得如此重要的人。”
听到这个,刑善的表情有些意外。
但紧接着,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不由垂下头苦笑道:“是啊,在这个自私自利的京城,自身利益远比人命重要得多,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明白游戏规则。”
刑问天看着他,向来深沉的眼眸,竟也闪过了一丝心疼,“阿善,你要记住,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些所谓的规则。我们顺天府存在的意义,就是要敢于挑战这些规则。即便第一次没有成功,第二次没有成功,但第三次、第四次,我们总会有成功的时候。我相信终有一日,京城会变成一个法治之区,而不是这些权贵玩弄人心的地点。”
刑问天的安慰,让刑善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
虽然他觉得这次自己处理得有些懦弱,但既然刑问天也认同他,那便说明他不是孤独的。
只要不是孤军奋战,他就有动力一直向前,直到他死亡为止。
“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地帮你完成这一切。”
听到刑善的保证,刑问天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坦言道:“当初我让你进顺天府,本来是一个父亲的私心,想将你留在身边好好照顾。可没想到的是,时至今日,你却成了我四个儿子里,最适合进顺天府的一个。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注定你会成为捕快,注定你能够帮我,注定我们会成功。”
听到他最后一句,刑善也笑了起来,心情愉悦了不少,“那桂月天一案,就按照我跟祖老爷子的约定了结?”
“嗯。”
刑问天微微点头,忍不住背起了双手,“祖家的底蕴比你想象中要深,所以此事不能硬来,你处理得非常正确。”
刑善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桂小姐,好好一个烈女子,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夫家。也许她到死,都想象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荒谬。”
看见他惋惜的样子,刑问天直言道:“其实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此事并非因你而起,你还用尽全力换回了她的尸体,不必过于自责。”
刑善微微点头,不知怎地,他突然明白了刚才詹大宝的心情。
原来在悲伤无助的时候被人安慰,其实也并没什么用,他还得配合地做出反应让刑问天宽心。
难怪刚才詹大宝不耐烦地走掉了,现在的他,其实也很想溜回去睡个大觉。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刑问天突然开口,“既然这个案子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了,等到祖龙将尸体送回,我们就可以结案了。那你今天晚上,应该可以回家吃饭吧?”
“可以。”
刑善应了一声,有些不明白刑问天这没头没脑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刑问天笑了起来,直言道:“可以就行,今天我跟你一起回家,咱们全家人一起吃饭,联络一下感情。”
刑善:……
您确定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联络感情,不是公开处刑?
但看刑问天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没好意思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口。
在刑问天的强烈要求下,刑善跟着他一起回家,而胡不喜和卜一凡不知是不是远远地嗅出了一丝不对劲,二人竟然扭头就跑,抢在刑问天开口之前跑得无影无踪,算是勉强逃过了一劫。
刑善一脸郁闷地跟着刑问天回了家中,接着刑问天又让府中下人通知其他人一起前往饭厅用膳,意在让两房人坐在一起,好好地联络联络感情。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和刑善在饭厅坐了许久,最后只等来了刑勇一人,石玉和柳清欢都各自借口不愿过来,而刑战则是忙着做功课,不愿来回走动,所以还是留在房里用膳比较方便。
眼看自己期待了许久的晚膳成了这样,刑问天脸上的郁闷可见一斑。
但刑善倒是稍稍松了口气,难得回家吃个晚膳,若是还要吃得看人脸色,那才叫辛苦呢!
刑勇并不知道他们二人的盘算,他听见下人的通报便过来了,一点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饭桌上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注意到刑问天的心情。
见此状况,刑善轻咳一声,开口道:“爹,娘她平时喜欢念经礼佛,可能最近正在茹素,所以没来吃饭。”
听到这个,刑勇怔了怔,一抬头看见刑善拼命对他使眼色,于是放下碗筷,也替石玉解释道:“是啊,我娘她……胃口不好,所以没来,爹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二人的安慰,让原本就有些沮丧的刑问天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愤愤地开口,“我只是想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而已,有那么难吗?”
看见他愤怒的模样,刑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默默地把碗里的肉塞进嘴里,这才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爹你不要太伤心。”
刑善也连忙附和,“是啊,爹,我娘和大娘最近的心情都不好,咱们还是别惹她们了,我们三个大老爷们一起吃饭,想聊什么聊什么,不是更加畅快?”
听见他这么说,刑勇顿时兴奋了起来,“对对对,咱们好好地喝上几杯,别管他们!”
看见这两个儿子一唱一和的样子,刑问天的心情略有缓和,他狐疑地看了这二人几眼,一脸茫然地开口问道:“你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