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商虽是位于大祇南方的一个小国,但因是大祇与其他诸国来往的必经通道,商业繁盛,也算是周边诸大国垂涎的一块肥肉。朗商每年为大祇提供大量物资,而其政治军事依附于大祇,受大祇保护不受其他诸国侵略。
朗商昇和长公主唐仪亦是大祇尊贵的贵妃娘娘,二皇子娄琬的生母。两国向来交好不战。
朗商大皇子唐律并不受皇帝重视,且性子素来温文儒雅,在明眼人看来,这温和随性的性格并不适合继承皇位。
二十及冠后,便被送到大祇宫学学习。表面是促进两国交好的来使,实则为大祇进一步控制朗商的质子。
娄止和唐律初识便是在半年前唐律初到大祇宫学。
大祇宫学,是大抵皇族子弟和个别来自周边领国的皇子们学习军政文理的地方。二人相识也是在意料之中。
娄止是大祇十一皇子,十二岁便随其同母兄长身为大祇大将军三皇子娄衡上战场,亦是人们口中时常称颂的小将军。
娄止正处于少年人好玩的年纪,其三皇兄也是因他这不拘于管束的性子而头疼,便勒令不得让他出宫。
这不,好容易娄止才偷偷藏在朗商皇子唐律的马车座位下随着唐律一起出宫。
“怎么?还舍不得出来?”唐律带笑的声音从娄止上方传来。
被发现了?
“你坐在上面,我如何出得去?”此时的娄止蜷在这狭暗的空间,已是憋红了脸,半晌实在是难受才讪讪道。
唐律挪开了身子,脸上是温和的笑,不过倒是眼中透出看戏的神色:“可以出来了。”
娄止这才推开座板,因是被人发现了,四肢有些僵硬地爬了出来。便看见唐律坐在另一边的身影,娄止满是尴尬:“那个…”随即作出理直气壮的模样,清清嗓子便道,“我是大祇十一皇子娄止,因有事须出宫一趟,所以便借你这马车一用。”
“律自是认识十一皇子的,”唐律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过十一皇子这借车的方式倒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我…”
“听说三皇子已勒令禁止十一皇子出宫,想必今日你是偷偷出来的。”十四岁的少年因被人戳破自己的小心思,脸涨得通红。
沉默了片刻,娄止整了整刚才因躲藏而显得凌乱的衣发,平了平心中的羞恼情绪。
娄止漆墨的眼珠一转,后抬头带笑看着一脸平静的唐律:“你既已带我出宫,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宫学里你我二人不过是打个照面,如今便结交一场也未尝不可。”
倒是不能落了把柄在这朗商律公子手中才是。
唐律双目看着摩挲着衣袖的手指,晦暗不明,嘴角是一丝值得深究的弧度。抬头看了看娄止道:“在下朗商唐律,字谨之,十一皇子唤我谨之就好。”笑里是娄止看不透的戏谑,甚至未到眼底。
“既然如此,谨之也不必自称在下。本就同为皇子,如此倒是显得我大祇小器了。”娄止倒也不怎的客气,“那…今日之事,便不要告诉他人了。”
突来的熟络,这十一皇子原是打得这般主意。
唐律只笑不语,微微颔首点头。
娄止心眼也是不多,便也就信了。随后挪到唐律身旁的位置,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谨之你出宫是准备去哪里游耍?”得了,现下眼中只有了玩耍。
“本是准备去厉王府一趟。”
“你要去我二皇兄府上?”随后娄止恍然大悟,“也对,算起来他也是你的表兄,你去他府上拜访也是在情理之中。”
“现在不了,”唐律轻轻掀开马车的绀色锦帘,“去临鹤楼。”
“我之前听皇兄们说过这地方,从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整个临都城,尤其是夕阳西下时分景色最为美丽,”娄止听到此次的目的地,眼睛倏地亮了,“不过从小三哥管得严,从未有机会去过。”
唐律轻挑清越的眉:“从未去过?这话说来恐你自己都不信。”
娄止倒是偷偷来过几次,却没想过身旁这人会一语点破:“人皆有爱美之心,如此美景,自然是要多看几次才够的。”
“没想到十一皇子还喜好美景,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这话说得我仿佛是一介莽夫,我虽是习武之人,却也是从小学过诗书的,自是懂得何为美景,”娄止认真的神色竟是让唐律移不开眼,“况且我立志同三皇兄征战沙场保卫我大祇疆土,自是想要一览我大祇国都的昌荣景貌。”
唐律此时才从这少年的身上看到大祇少年将军应有的模样,眼中尽是对这片疆土的骄傲自信。
真是,无比耀眼啊,真是好奇这样的美好被撕破会是什么样子。
约莫半个时辰。
“主子,临鹤楼到了。”
唐律看了看有些迫不及待的娄止:“十一皇子,走吧。”
下车娄止便被这巍巍高楼所吸引了。正红朱漆大门上正是上等金丝楠木的匾额,龙飞凤舞着“临鹤楼”三个大字。娄止抬头竟是望不到临鹤楼顶,他估摸着临鹤楼最少百仞高。随后跟着唐律走进了大门,自是有专门的侍者接待。便就着专门的通道上了顶楼,进了一间厢房。
娄止迫不及待地打开雕花楼空的檀木窗户,一袭风便就这样溢满整个屋子,吹散了厢房内的闷热。
远山为幕,临都城的景貌尽收眼底:“这便是我大祇国都。”娄止眼里是溢出的自豪。
“一切如常,来几道特色的菜肴点心,加两坛上好的琥珀寒烟醉。”唐律则是吩咐着一旁的侍者。
“这就去给您呈上来。”便退了出去。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唐律所点的菜酒便尽数被侍者们呈上了桌。
唐律看向娄止的方向:“十一皇子,菜都上来了,等会儿再看也不迟。”
“我这就来。”娄止转身,露出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气。
娄止见了唐律喝着小酒,神情悠闲,忍不住道:“见你平时是个谦谦君子的儒雅模样,未曾想过你如此好酒。”娄止是个不拘小节的自由性格,说起话来也是直白得紧。
“十一皇子这倒是说错了,文人好酒的历来不胜数。”
酒楼雅间,唐律一袭儒雅之士偏爱的白衣,宽袖及领口则是最简单不过的银丝祥云绣样,腰带亦是随意系在一起,除了泼墨般发间的羊脂玉簪,便没了别的配饰。
这却依旧掩盖不了他整个人的诗意光泽,异常俊美的脸上一双鹿眼所散出的慵懒之色,更是为这挺秀而温润如玉的人儿添上了一丝丝儿的随性。即使是在繁闹的酒楼,也难掩他从内里散发出的清雅。
唐律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酒杯,指尖细细摩擦杯沿,声音柔和如丝绸一般,令娄止总是不禁细细听去:“倒是十一皇子,年纪轻轻便好酒,不知道三皇子是否知道?”
“宫中谁不知晓,我三哥管我甚严,现下你提他却故意来埋汰我不成?”娄止说着却也毫不在意,随后竟直接拿起酒坛饮上几口,“就算三哥知道,我也是不怕他的。”
唐律笑道:“都说十一皇子顽劣性子,如今这三言两语倒是应了这传言。”
“随着自己的性子喜好做事有何不好?怎就被说是顽劣?定是宫学里那些个迂腐的老头儿这么说的。”
娄止随意扬了扬手,笑着看向唐律,眼神得意:“信不得,信不得。莫非…谨之也似那些太傅嗜礼教如命不成。”娄止也没再多纠结,转言道,“你我既已结交为友,便不要唤我十一皇子,倒是显得十分生疏。”
“礼不可废。”唐律笑道,却见娄止的笑脸漏出一丝不喜,“还真是小娃娃,所有心思想法尽数刻在脸上。”
仿佛戳中了娄止的软肋,引得娄止有些个怨气,撇撇嘴:“我已是十四岁,早已不是你口中的小娃娃年纪。谨之你也只年长我六岁而已。”
“瞧你说的这话,可不是小娃娃吗?”见楼只想反驳什么,便道:“我亦不过随着自己的性子喜好这样说而已。”堵得娄止无言。
唐律便轻轻揉了揉娄止的发顶,想是逗上他一逗:“十一皇子矮了我大半个头。”
唐律的动作让娄止一怔,脸上似乎是恼羞成怒,而微红的耳根却暴露了这少年正在害羞:“我自是会长高的。”转而想到之前的话题,“你我相识一场,谨之本就是朗商的皇子,又同我三哥一般年纪,无论是身份或是甚的,和三哥一样唤我小字亦是合理的。何须理会什么礼教?你若是不愿意,大不了…”
“大不了?”唐律本不是什么拘泥之人,看着娄止的模样,眼里是满满的兴致。
这十一皇子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倒是…有趣可爱得紧。比自己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
“大不了,你只私下唤我小字便是。”娄止突然凑近唐律,一双极富灵气的眼睛漆得透亮,望着唐律,“你现在就唤一声试试?”
十四岁的少年正是介于成熟与稚嫩之间,娄止本就生得好看,凑近时他左眼角的朱砂泪痣硬生生被唐律看出了一丝妖冶勾人的味道。
唐律轻轻一笑,带着一点莫名的兴味:“清明。”
虽是带有目的性结识眼前这位谦谦公子,但平日里少有知交之人,若能遇上交得一位,娄止自是万分乐意的。
“是我。”娄止看着唐律,笑得灿烂好看。
唐律亦是眸中含笑,缓缓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