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同寝(1 / 1)

<>半月前。

“现翼州饥荒之事,甚为急迫。今流民四散,饥民暴*动。贺爱卿可知晓其中缘由?”

正是早朝。天和殿内耀金蟠龙附梁柱,褐朱雕窗锁玉珠。中轴正前是鎏金彩饰的朱漆方台,台上的金龙御座上坐着的,正是当今大祇皇帝娄凛。

娄凛居高临下,一众臣子皆入眼底。冷峻凌然的视线锁在户农司掌司贺璋身上,语气稳厚,但阴鸷的眼神加诸其中,这询问的话语却让在座之人越发紧张。

“回禀陛下,这祸乱,想来定是刁民蛮野,横生事端。臣早已派人去察看。”贺璋忙恭身俯腰,却是不敢直视娄凛。

贺璋年近半百,自弱冠岁数及第进士,入朝为官已二十多载,在朝中也算是老重之臣。不过,行事倒是和殷相通合一气。

半晌,才听得娄凛发话:“早已派人去察看?这暴*乱已大半月,流民四窜。若非出现人患问题,周边各州县上报,”明黄龙纹宽袖怒而挥,转而喝道,“你是准备察看到何时!”

如此,朝堂更是一片肃静。娄凛的威慑充斥整个大殿,无形间笼起的压迫之感让人困于喘息,无人敢言。

“陛下息怒。”殷相倒是十分适时地站了出来,“贺大人一心掌户农司事务,负拨款赈灾事宜。在抑制暴民上有所失误,也是能理解的。”

“丞相这是在质疑朕?”娄凛鹰目微阖,宽袖中手已收紧,因用力而泛白。

“老臣惶恐。”殷相本就弯俯的腰,压得更低。埋入作揖手袖后的脸上,却不见任何惧怕之色。

娄凛凌厉的眉头皱起,抑下怫然之气,才又缓缓开口:“看来丞相对此事已有看法对策。”

“从这暴*动可看出,这些刁民贪婪蛮横,漠视王法。老臣以为,拨款赈灾,已是不能满足翼州这拳拳之地的荒民。”殷相似是料定娄凛会问询自己意见,这才稍作起身。

“丞相以为如何?”

“宜应武力镇压,以示国威。断不能让这等蛮野之类,乱了我大祇安宁。”说得字字铿锵,俨然是忠贯白日的秉正模样。

娄凛眼底晦沉,思索什么:“太子认为呢?”意料未及,却是把这话予了太子娄煜。

娄煜亦是未想到娄凛会问自己,一时不知如何答言。润泽的眼中掠过丝慌乱,随后又瞧了殷相一眼,才恭身答道:“儿臣以为丞相说的极是。”

娄凛双目倏忽尽是冷意,只是轻扫过太子,怒其不争。

“儿臣有异议。”突然开口的是三皇子娄衡,鞠礼恭身,不卑不亢。

皇帝点头:“说。”

“翼州地区向来年成不好,往些年因着国库放款赈灾,也算相安。今年这暴*乱来得突然,且大半月过去还未平息。”娄衡声音浑厚有力,徐徐陈述,“儿臣以为,赈灾银粮层层下放,定是哪一处环节出了问题。才至于翼州荒民如此作为。”

“三皇子这话,莫不是说我户农司敛财于私囊不成?”贺璋斜目撇过娄衡,鼻间震出一声怒息,语气忿忿。入了他人眼里,倒是娄衡冤枉于他。

“想是贺大人有所误解,我并非指是户农司失职。”娄衡峻毅剑眉轻锁,严色正言。

“既是如此,三皇子便是在为暴民开脱。”贺璋字字句句,均是推及娄衡于不忠。

娄琬轻笑一声,眼底却是一片漠然,夹着旁人未察的不屑,语气似笑:“贺大人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户农司务事严正,朝廷自是看在眼里。老三便是好心提醒贺大人,仔细盘查着地方的层层事宜,莫让下边渎职,诬构了贺大人甚至于整个户农司才是。”

“你…”贺璋本想驳斥什么,却被一阵怒呵打断。

“够了!”下面的唇齿寒枪,娄凛已是有些不耐。一时,又是死寂。娄凛看着娄衡,“老三,依你之见,应如何?”

娄衡音色沉稳:“儿臣认为,应暂时放下武力镇压之策。再放拨些银粮,派人直接运往翼州。一来,可镇翼州百姓不稳之心;二来,可趁此机会,了解翼州情况,找出此次暴*乱之根本,作今后未雨绸缪才是。”

“老三说得倒是在理。”娄凛思量着。

殷相再次开口:“陛下,这万分不妥。三皇子如此做法,岂不为虎作伥、助长暴民横蛮之风?”

这次,定是不能让娄衡得了风头。

“治国,自应以民为本。”娄衡身形挺越而立,出言更是冷峻大气。应不愧是大祇铮铮的大将军,周身裹挟着慑人威严。

众人惊觉,如此气场,倒是像极了座上帝王年轻时的模样。

娄凛亦有所察,并不认为这是好事。心中却是对娄衡添上了些不满。

一个皇子,现今便想着治国?

娄琬幽深的眸底闪过些异样,还是开口:“老三之言,儿臣附议。”

台上御座上的皇帝更是恼怒——怎的,现今老二倒是和老三站在一处了?

“依厉王与三皇子之言,便是向那乱民妥协。这一味退让,何以显我国威?”殷相自知对娄凛甚是了解,也不忘添把火,“陛下,对此等暴民,武力镇压以示天子威严,才是上策。”

贺璋:“臣附议。”

而后好些老臣皆附议殷相。

“丞相老成持重、深谋远虑。便依丞相所言。”娄凛缓缓发语,扫过众人,目光最后聚在太子身上,“此事由太子负责,明日便携朕手谕,前往翼州,列兵镇压暴*乱。”

“儿臣领旨。”娄煜隽眉微蹙,轻抿嘴唇,上前答道。殷相则微不可察地一笑。

“可是父皇…”娄衡欲言。

“没有可是!”娄凛话语不予人反驳的机会,截铁斩钉,向着一旁候着的太监总管胡元修颔首示意。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便听胡总管音调微利。

这早朝,也就散了。

而后半月,太子于翼州地区镇压暴民。非但未还予翼州宁静,这流民百姓,越是打压,越是暴*动。

传回皇帝娄凛耳里,自是有怒气的。但这暴*乱亦非小事,现下一刻耽误,只会愈演愈烈,急迫燃眉。便才传令三皇子娄衡,携着粮款,赶往翼州去了。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在为朝堂政事恼心。

比如,正鬼鬼祟祟翻窗出了伏顼殿,准备去清风苑寻唐律的娄止。

现下,是夜。

却未见皎月,天幕昏沉。

这秋冬之交,夜风甚是清寒,丝丝凉意钻进较轻薄的里衣,贴着身体乱窜,娄止不禁一哆嗦。才紧了紧衣领口子,借力翻入那清风苑。

“怎么,还想来再来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娄止刚从窗户外边儿跳进殿内,便听得唐律带着一丝慵懒随性的笑声。本是半夜潜进别人的住处,现下娄止却被这寝殿主人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只听唐律继续侃道,“就算你有那心,如今我可是受不起的。”

唐律着月白银丝云纹修边的细绸里衣,倚坐在床榻上,端着本书,借着床榻边支起的烛台,映微晃的浅浅烛光看着。

听着窗口的动静,余光里勾勒出熟悉的身影,唐律适才出声调笑。

将视线放到来人身上,才见娄止面色泛着红晕带喘,玄色里衣外边松松垮垮地披着外袍,甚至连腰带都未束好。

“怎这番模样便过来了?”唐律放下书,下了床,并未穿鞋便快步到娄止跟前,抬手欲帮他整理凌乱的衣衫。却被轻轻按住了手,娄止手的滚烫裹着唐律的温凉。

片刻,娄止才打破一室沉默:“倒不用整理了,反正随后也是会脱掉的。”话语说得有些急促,想来带着未痊愈的伤翻越高墙,极是费体力。

不过,这话中的内容却是让唐律难得惊愣,鹿眼流光,透出愕然与不解,半晌未反应过来。

娄止似乎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太妥当,才又开口:“我今夜,便在谨之这殿内住下了,谨之莫要嫌我才是。”随即扬起得意灿然的笑容,烛火萤萤,缠绵着澄亮的眸光。又见唐律未着鞋袜便下了地,急忙拉过唐律的手,把人送到榻上,又兀自坐了下来,“夜深寒气本就重,受了凉如何是好。”

“你倒是难得心细。”唐律声音很是柔和,“不过,你怎好意思说我?”娄止穿得也并不多。

“谨之较于我这练武的身体,有何比头?”一阵轻笑,娄止也是不客气地踢掉了鞋靴,上了唐律的床。

“你欲睡我的床,是否应先得了我允许?”唐律打断娄止掀开被角的动作,“为何这大半夜突然起了来我这儿歇着的心思?你那寝殿的床榻,可绵软舒适不止一点半点。”侧头看着娄止,嘴角含笑,眼里噙着漫不经心,心中又有些许无奈。

眼前的十一皇子,这般随心野纵,从来就不是个省心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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