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心想,这两位施主都是怪人,明明都是布衣身份,许的却是帝王之愿,不知该说是心太大还是心太宽。
他哪里想得到,面前这两人,一位是皇子,一位是公主,正是传承龙脉,心怀大道之人。
两人从配殿出来,一起站在清静的院子里。
玉烟染不由想,这就要分别了吗?可是再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两人只算萍水相逢。
萧玄泽还未等动作,静影从院子后面慌慌张张跑过来。
“公……公子,不好了!”静影一抬头,发现还有旁人,慌忙改了口。
“什么事?”
静影定睛一看,发现萧玄泽正是上元节那晚的黑影,正惊讶不已,见玉烟染问她,赶忙道:“小的刚才去五观堂取水,听过往的香客议论,元京里正在通缉两名在上元节聚众闹事的刺客,如今已有画像挂在城墙外,城门口还设了路卡,有士兵盘查呢。”
萧玄泽和玉烟染对望一眼,皆是错愕。
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那群小子这般消停,原来是憋着劲儿出个狠招,准备逮住他们俩呢。
所以,他们俩现在被全城通缉了?
玉烟染肃然道:“阁下,那晚之事皆因我而起,无端连累阁下,我心中愧疚得紧,阁下若因路卡无法回京,我尚有办法。”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换一身女装自可瞒天过海,对方就……
萧玄泽也不担心自己,他这本来就是张假脸,盘查时摘下面具就是,普通士兵又没见过北晋六皇子长什么样,认不出他。
他道:“多谢小公子好意,我有法子回去,你不用担心。倒是如果我们两人一起进出,才惹人怀疑,不如一前一后进京。”
玉烟染见他态度淡然从容,也不再追问他有何办法。
萧玄泽忽然身子一动,转向院落一角的墙壁处,冷喝一声:“谁!”
玉烟染和静影还在吃惊时,萧玄泽已经如一阵风掠过,须臾间就拐到几步外的墙壁处,从那里揪出个人来。
那人穿着朴素,生得贼眉鼠眼,滚到地上缩成一团,嘴里兀自嚷嚷:“阁下饶命,阁下饶命!我只是路过的,别杀我!”
玉烟染问:“你是谁?怎会在此处?”
那人道:“我,我是来烧香拜佛的。”
“那你方才跑什么?”
“……我只是吓着了,并没想跑。”那人咬牙辩驳。
玉烟染眯了眯眼睛,道:“你撒谎。”
路卡是他们出京之后这会儿刚建起来的,这个人不可能凭他们方才三言两语就推断他们是被通缉之人。
他慌张逃走,最可能就是见过两人,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当晚郑三儿一行人手下的随从,着急赶回去告密,因为普通百姓遇到这种尚不清楚的情况,是没胆子借此邀功的,万一被当成同伙一起抓走呢?
萧玄泽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手掌作刀,在那人脖颈上狠劈了一下,那人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这个人可疑,我们换个地方审问他。”他道。
的确不宜在佛门清净地恐吓行凶,她道:“那我们去何处?”
萧玄泽想了想,道:“先回京,我将此人带到城东葫芦巷那边的院子里,你进了京后,自可到那里寻我,我让人在那里等你。”
这个时辰回京,人多之下确实很容易混进去,她点点头,“那,阁下多加小心。”
“小公子也是。”萧玄泽未有迟疑,扛起地上那人,三两步出了院落,身手迅捷干脆。
玉烟染也吩咐,“我们下山,乘马车回去。”
“是。”
两人对换了衣裳,玉烟染做小厮打扮,盘查的士兵见静影并非他们要找之人,就放过了——头儿说那两人一人是个侠士,一人是位公子,这两个男孩儿消瘦得和女娃似的,不像什么侠士,主人面孔又与公子外貌不符,肯定不是通缉之人。
于是她俩顺利混进了城里。
马车拐到葫芦巷口的僻静处,玉烟染下了车,吩咐静影:“你回府里去,告诉烛夜姑姑,我晚些回来,让西塘给我留门。”
“是,公主。”
玉烟染一个人朝巷子深处走去。
烛夜刚出宫时就打算在葫芦巷子安家,可见这里并非脏乱之地,街巷两侧皆是木篱笆围成的三合院,院子里架着晾衣裳的横杆。破败的院落里,屋顶的茅草经风一吹,扑簌簌往下落。
她穿着牛皮软靴,轻轻踩在石板路上,正东张西望着,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可是小公子?”那人平板一样的声线幽幽响起,惊得人头皮一麻。
玉烟染吓了一跳,这个人真是冒出来的,悄无声息。
她缓了缓神,抬眸望去,见到一张和声线一样扁平没有明显特征的面孔,缓了缓神,道:“我是。”
那人颔首向她行了个礼,示意她跟上去。
两人走到一处尚算整齐的院落门口,这处院落的土墙比别处高,大门紧闭,看不清里面情形。
玉烟染没有丝毫迟疑,抬手推门而入。
萧玄泽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来,他换了一身墨蓝色衣裳,袖口扎起,腰带紧束,长发扎在脑后,但没有盘起来,半垂在寒风里,有一种俊秀干练的帅气。
玉烟染见他好好的,知道他进城时相当顺利,放了心,两人打过招呼,她便问:“那人可醒了?”
萧玄泽将她让进里屋,被打昏那人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木椅子上,还未醒来。
他拾起桌子上一碗水,朝那人脸上泼去。
那人被惊醒,迷蒙地抬眼望过去,立刻吓得神魂归位,说不出话来。
玉烟染脸色紧绷,斜眼看他,像是俯视一只蚂蚁,萧玄泽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且他腰侧明晃晃挂着一柄长剑,右手就按在剑柄上,仿佛随时都可抽出来戳他一下。
那人哭求道:“两位大侠饶命,小的当真什么也不知道,小的什么都没看见,请两位大侠饶过我。”
玉烟染冷笑一声,“我们会相信你这种开口闭口都是谎话的人?说吧,谁派你来的?”
“小的……不懂您什么意思啊,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
玉烟染上前一步,微微倾身向他,诈道:“勇武伯府的公子能给你多少好处?他给的好处再多,只怕你也没命享了。”
那人一抖,见隐瞒不下去,只好都招了。
“小的是勇武伯府的家丁陈永德,那天晚上,我家三公子回来以后,听说禁卫军没有追到二位,咽不下这口气,就央求姨娘和老爷,说自己逛集市时差点被歹人所伤,其他几位同行的公子也做了证,老爷一怒之下,找上京兆尹,要求他们必须找到人。”
原来郑三儿也是庶出。
“当晚同行的还有哪家公子?”
陈永德犹疑了一下。
“啪!”一声,萧玄泽将佩剑拍在了桌子上。
“小的知道!有崇宁公府四公子、威北侯府四公子、承恩侯府三公子,他们都来府上作证了。”
玉烟染想了想,别人她不知道,不过承恩侯府三公子,不就是前段时间殴打沈家嫡孙闹得满城风雨的赵渠?
这几人想必就算传说中的狐朋狗友,纨绔子弟吧。
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位叫恒衷的公子,是里面哪一位?”
陈永德忙道:“他是辅国公府的公子,不在这几人中,他倒是没有来府上证明。”
玉烟染点点头,她对这位叫恒衷的公子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当时禁卫军赶到,他还催促他们快跑来着。
事情已经明了了,果然就是郑三儿几人要抓他们。
陈永德担心他们灭口,吓得鼻涕眼泪齐流,哭爹喊娘的告饶。
玉烟染嫌弃他脏污,不动声色地移到一旁,萧玄泽见了,起身过来,又劈了一掌,陈永德又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