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熟的虾子泛着新鲜的浅粉色,沥干了放在碗里晾着。
她又取了一只白柚,两只上好的雪梨,雪梨去皮去核切成与虾仁差不多大小的方块,白柚则是去皮之后,取出一块净肉,将汁子挤出来。
到这时候,蛋黄酱终于派上了用场。
虾仁和雪梨丁,加上蛋黄酱和两小勺柚子汁拌匀,再撒上一小撮碧玉碎屑般的海苔粉末。看似做法再简单不过的一道鲜虾沙拉就做成了。
这时候其他祭品也已经准备好了,在台子上一字排开,就像更待出征的军队。
此时众人都神色肃然,尤优深吸一口气,“来人,将祭品奉入祠堂!”
身为如今忠义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些事理所应当要由尤优来主持。
早就在门外候着的丫鬟们鱼贯而入,面色恭敬地端起碗盘,按顺序往外走。
所有人都在干活儿,此刻却静穆的听不到任何多余声响,看丫鬟们端完了所有祭品,尤优这才跟上她们,一同往后院祠堂而去。
严老侯爷已经带着严御史夫妇和严闻天在祠堂门外等候,所有人都穿着素色衣衫。
尤优面色沉静地走上前,“祖父,所有祭品都已经备齐了。”
老侯爷略一颔首,中气十足地说,“开祠堂!”
自有两个年轻侍卫一左一右,将沉重的祠堂大门缓缓推开。
待所有祭品都被摆上了桌案之上,老侯爷才带着众人步入祠堂。
尤优是第一次进入严府祠堂,她抬头向上看去,也不禁惊讶的片刻失神。
严老侯爷出身平凡,祠堂上能祭拜的先祖,也就是往上数了三代而已。
可这里面供奉的牌位却至少有几十尊,而且大多都是姓氏各不相同的男性。
按照顺序,放在下方正中间的,才是老侯爷爱妻宋氏的牌位。
尤优心中虽有诸多不解,可眼下这也不是容她好奇的时候。
焚香、跪拜、祭酒、跪拜……她心情肃然地随着众人下跪叩拜,一直到礼毕。
老侯爷打破了堂上的静默,“孙媳妇啊,你上前来。”
尤优愣了一下,严闻天冲她点了点头,她站起来走到老侯爷身边,“祖父。”
老侯爷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一尊牌位,眸光是尤优从未见过的温情如水。
“孙媳妇,这是你祖母,虽说你还没正式过大礼进门,却已经是我家认定的人了,提早几日来见你祖母,也不为过。”
尤优先亲手焚香,再恭恭敬敬地以大礼下拜,“孙媳尤柚见过祖母!”
不同于过去向其他人行礼低头,这一次她是无比心甘情愿的向长辈行礼。
老侯爷含笑点点头,“冉玉,你可看清楚了?咱们家又多了一口人呢!”
他又指了指桌上那盘子鲜虾沙拉,“这道菜就是你常念叨的那个什么沙拉?虽说为夫看不出有什么好吃的,还值得你一直惦记着。想不到你去了这些年,咱们孙媳妇却知道这古怪的菜,你说……这是不是天赐的姻缘?”
听着老侯爷喃喃地对老夫人说话,众人的面色一时间都有些黯然。
原来侯爷夫人的闺名叫冉玉?尤优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侯爷,忽然觉得有些鼻酸。
可她却想不出用什么话劝说,也许对祖父而言,这二十年的思念早就成了习惯,旁人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尤优想起几日前,老侯爷将她叫到跟前问,“丫头啊,你经常都能做出一些稀奇的菜式来,那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叫做沙拉的菜?”
尤优当时听到唬了一跳,沙拉?这种音译的菜式名,是从西方流传过来的。
而这个时代据她所知,与西域的交往也顶多限制在这片大陆范围之内。
老爷子又是怎么知道沙拉这道菜的?莫非……他老人家也是穿越来的?
尤优暗暗观察,可是从老人家的言谈举止上看,她觉得怎么也不像啊。
看她半晌没说话,老侯爷以为她不知道,他眼中的希冀暗淡下去。
“也是,你怎会知道呢。”
他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了两声说,“她在世的时候总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事,其中就有这个沙拉,她总说这东西好吃的很。我让厨子们照她说的,换了许多次做法,都没能做出她说的那个蛋黄沙拉酱……对,就是这个名儿。”
蛋黄沙拉酱?尤优当时听了就基本能确定,这位身为吃货却不懂厨艺的祖母大人,有超过七成的可能,跟她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心中疑团消了,尤优笑着说,“这道菜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据说是从极西的地方传来,蛋黄酱用生蛋黄做成,口感有点像粘稠细滑的奶油。”
为了让一切显得不那么突兀,她只能选择说了个小谎言。
老侯爷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对,就是这个,她过去也是这么说的!”
于是,老侯爷就把做沙拉的事交给了尤优,打算在初一那天给老夫人一个惊喜。
祠堂上,老侯爷安静地凝望着夫人的牌位,众人也都站在那,无人出声打扰。
许久,他冲身后挥了下手,“你们都各自忙各自的,冉玉这,有我陪着就是了。”
严闻天走到尤优身边,低声说,“咱们先回去吧。”
严御史还想劝说两句,白氏却牵着他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
这是老爷子夫妻俩的独处时光,每年老人都要在祠堂独自停留大半天,他们谁也不好打扰他。老夫人早已仙去,只是苦了这未亡人多年来时时惦念了。
回去的路上,尤优一直都闷闷地,“祖父与祖母之间感情很好吧。”
“我生下来不久,祖母就去了,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严闻天温和地牵起尤优的手。
“只是……从我记事起,就常听祖父提起她当年的琐事。仿佛事无巨细,皆存于心。”
尤优心下黯然,“祖母去了这些年,祖父也着实辛苦。”
严闻天淡笑着说,“也许在祖父心中,祖母从未离开过。你也别太难过,他老人家刀光剑雨中走过来的,素来心性豁达。”
尤优点了下头,“我就是自己有些感慨罢了。”
严闻天笑,“这道沙拉可是祖父的一个心结,这次让祖母吃上了沙拉,他心中应该是欢喜的,都是托了你的福。”
他侧过身,认真地面对着她,“柚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