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二、鬼门关徘徊
顾三三拼命踩着自行车,恨不得飞起来。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到了县医院,上身一件条绒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来不及锁上自行车,扔在医院走廊人就向急救室冲了过去。
他看着走廊里挤满了人,几个人身上都是血迹,大家的神情都十分紧张。他一边扒拉开人群一边往里挤,嘴里大声喊着:“爸,爸,爸!”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男人跟在顾三三后面问:“你是老人的儿子吗?”
顾三三回头看来一眼跟着的人,脚步仍然往急救室的方向狂奔。
“哎,小伙子,你等一下,人还在昏迷没有醒,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看病的事情。你看好不好?”格子男试图拉住顾三三的胳膊,客气地说。
“你别拉我,我要先看到我爸爸!”顾三三的眼泪在不停地流,他一把把抹着留下来的泪水,把落满秋风扬起的尘土的脸抹得像刚刚下过雨的残云——污七八黑。
急救室里挤满了医生和护士,从门口望进去根本看不到病床上的病人,只看到白花花一片医护人员的背影。
紧张的空气笼罩着急救室的上空,顾三三想上前看看病床上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手里拿着血袋的护士拦住了他的去路:“来,让一让!别堵在门口,里面在抢救病人,大家散开一点,不要影响到医生的工作!”
“里面的病人是我爸吗?”顾三三有气无力地弱弱地问道。
“哦?你是病人家属?来来,跟我来。小李,来,你把这袋血先给病人挂上。”
“哦,好的,护士长。”里面出来一个年纪小一点的护士接过血袋转身进去了。
“来,你来。”护士长把顾三三请进了旁边的护士办公室。
“里面的病人是你父亲吧?是这样:他被车撞了,现在还在昏迷中,看来伤势比较严重,是头部受伤较重。我们县医院条件有限,现在只能进行必要的急救,我们主任还是建议你们能转院到呼市的大医院去,越快越好。你和肇事方商量一下看怎么办?”护士长告知顾三三顾老师的病情以及提出处理意见。
“好。”顾三三走出来问:“是谁撞了我爸的?”
“是我们,小伙子,你冷静一点,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老人家过马路时不小心撞了。并且,我们马上就把老人家送来医院了。”格子男连忙过来解释。
“咱们暂且不说撞车这回事是谁对谁错。刚才护士长说是撞得很严重,需要转院,越快越好。那你们看看我们转到哪个医院?接下来怎么个治法?”顾三三镇定自己的精神和情绪,他知道现在救父亲的命是最要紧的。
“啊?不用转院吧?不是就是点皮外伤吗?怎么还要转院?”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小伙子说道。
“是你清楚,还是大夫清楚?人现在还没醒,昏迷着呢!你说是皮外伤那怎么还不醒?”顾三三有些生气,盯着这个富二代责问道,脚步也一步步逼近,拳头攥得紧紧的。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尽量往好的医院转,先尽量抢救人,其他先不说,好不好?”格子男赶忙打圆场。
“那也是他过马路不看车,才撞倒的,不是吗?”富二代嘟哝道。
“你先闭嘴!”格子男瞪了富二代一眼,富二代马上蔫儿了下去。
“你先等等,我先接我哥一电话,商量一下再说。”顾三三接到顾海平的电话。
“二哥,我在医院了,爸还没有醒,我进不去抢救室,大夫说还没有醒,建议我们马上转院。”
“那撞人的人在不在跟前?”顾海平问。
“在了,他们也同意转院。”顾三三回道。
“给他们听电话。”
顾三三把电话递给格子男,格子男立马好言相对:“你好,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小心把老人家给撞了,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给他治好。”
“哦,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都不愿意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给老人家看病,我人在部队,一下两下回不去,该转院呢就转院,毕竟县医院医疗条件有限。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等我回去再当面感谢。”顾海平尽量用一种威严而大度的气势告诉对方一些信息。
“好的,好的!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把老人家送到了县医院,现在等处理完就马上联系呼市的大医院转过去,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做到最好,毕竟是我们的车撞倒了老人家。”格子男一副讨好的嘴脸。
“那谢谢你们啊!把电话给我弟弟吧。”
“你记住:说我在北京的部队里,先镇住他们,让他们好好配合,我马上回来。给大哥和妹打电话来帮你照顾爸,叫你媳妇回去照顾妈,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顾海平整顿思路安排好这些事,人却虚脱一样靠在了墙上。
他镇定精神,出门骑了单车往山丹单位赶,他的内心很慌乱,他想到找山丹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她至少可以使他安静下来。他当下唯一的念头就是见到山丹。
当他到了山丹办公室时,山丹也刚刚收拾好手头的器件,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她看到失魂落魄的顾海平时,生生被吓了一跳。
早上出门,顾海平还好好地在书房整理资料,她把早餐做好放在餐桌上,顾海平已经送小玉上学回来,说还有一点资料需要整理归类,没有吃早餐就进书房打开电脑忙上了,山丹叮嘱他及时吃好早餐再忙,随后出门上班。刚刚一会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得知是顾老师被车撞了以后,心也跟着沉了一下。一辆悍马车以高速撞向一辆摩托车,骑车人还没有戴安全帽,这样的后果是怎样的,她不敢想象。
“人还没有清醒?那也要叫辆救护车立刻转院啊。我联系一下我在内医附院的同学看看,能不能转到附院去。另外,你立马去银行取钱把钱打到你爸的账户里,虽说有肇事者给出钱,但自己也要有所准备,万一对方钱不及时,千万不能耽搁了治疗。”山丹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那你说打多少钱过去?”顾海平抬头感激地看向山丹。
“我们手头也就两万来块钱,本来我是想买张好点的床的,现在救人要紧,你看着办,不行就先都打过去吧。”山丹没有任何犹豫地说。
“嗯,我现在就回家取存折去银行把钱打过去,你和你同学联系看看。你也不要太着急啊。”顾海平喝了点热水转身出门而去。
“你路上慢点,不在那三分五分钟上。”山丹在身后叮嘱。
这就是亲情,无论以前发生过怎样的瓜葛、怎样的矛盾,关键时刻你仍然会不顾一切地付出自己的所有——山丹看着顾海平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是啊,若连性命都没有了,便一切都是妄谈。无论老人怎样不通情理、不爱护儿孙,但他仍然是个父亲,是骨脉相连的亲人。他是给了他们生命的人,心存感恩永远是人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所在。
看到顾海平的慌乱和焦急,山丹知道若不能尽自己的全力来帮助挽救老人家的生命,若是因为钱不够耽搁了老人的救治而留下遗憾的话,便是他们一生都偿还不清的良心债。山丹一直对钱都看得很淡,钱对于人不过是如同一个使用的工具,多点少点都可以活下去,多便多花,少便少花,人完全没有必要成为钱的奴隶。她和顾老师的矛盾一直也是在于争取讲通一个这样的道理。她不能原谅的是顾老师的不通人情和唯利是图。
但今时今日老人家已经严重受伤,所以更加没有必要计较什么,拿出她这几年省吃俭用的两万块钱不能说毫不心疼,但人命什么时候都比钱重要,她不愿意顾海平的人生因为有她而有遗憾和愧疚,她宁肯委屈自己,自己吃亏受累。
接下来,山丹平静自己的内心给几个在附院的同学打了电话,联系好。然后给顾海平打电话告诉他都安排好了。顾海平告知顾老师已经转院到内蒙医院了。
附院是教学医院,区医院在当地也是一流的医院,在哪个医院治疗应该都不是问题。
顾海平说父亲的意识已经恢复,只是县医院简单的创口处理光只头上就缝了47针,身体的擦伤也是几处,左腿胫骨骨折,也已经固定。下一步治疗要看区医院这里的治疗方案。
“清醒了?有意识了?那就是说颅脑起码没有太过受伤?体外伤怎么都好恢复,真是万幸啊!”山丹心有余悸地说。
“但还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的,区医院医生说还要继续输血,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导致的。我想买机票飞回去看看,但课题的开题报告马上要交,怎么办呢?”顾海平烦躁地说。
“这样,你听我给你分析:你回去的意义不大。病人在医院里的治疗,你回去不回去是不是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医生,不会有社会上的人对医院医生的误解吧?你回不回去医生都会一样地治疗,你回去最多是可以多个人照顾病人,老人身边还有两三个儿女呢,他们会照顾的。况且如果耽搁了开题报告,那样你的学位就会受到影响。你把钱打过去了吗?”山丹问。
“打过去了,我先打了五千块。我是这样考虑的,医院用钱也不是一下子用的,况且治疗费还有对方在出,我也想缓一缓不够用时再打。毕竟我们只有这一点积蓄,你跟我过日子差不多十年了,连个好一点的床都没有。省吃俭用就这么点点钱再一下子没了,我心里过意不去。”顾海平回答。
“五千就五千吧,应该够用一阵子,钱没了还可以赚回来,我不计较的。不够用再打过去就好了。叫家里的兄弟出出力,我们出钱,这样也算公平。你不用愧疚,人总是要发挥自己所长规避自己所短,你用本事给钱其他人出出力也是应该的,那总不能你既出钱又耽搁了前途出力吧?等你把开题报告搞定,有时间再回去也不迟。你说呢?”山丹想用最通俗的话告诉顾海平一个道理。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先不回去了,把手上的事情先做好。谢谢你,媳妇儿。”顾海平面对山丹的通情达理内心很是感动。他没有把手上的钱全部打过去,也有他的想法,他担心父亲好起来后,无论这趣÷阁钱花了没有都不会还回来,他太了解父亲了。要是这样,哪里对得起和他同甘共苦了十年的山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