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晨光熹微。两个农民工模样的青年和一位五官精致的女孩出现在河滨大学的西门口。
垂直西门三条马路，成倒立的“丁”字样式，每条路两边都是商店、服装店、文具店、浴池、小吃店、推着小推车的流动摊贩等等，林林总总。天刚亮，差不多每家小吃店都早已开门营业。
经过一夜几百公里的火车颠簸，三人已是浑身乏力，樊杺正在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陆江天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全羊肉汤馆（羊肉泡馍），看外面还算干净，自己就不自觉的往店面里走去：“走，都饿了吃点东西去吧。”
樊杺看了一眼店名，心底一笑，明白了他的心思。这是高中时期的陆江天每周才有的一顿像样的营养餐，每次都吃的非常贪婪，而且每次都会问人家要好几次汤，汤免费。
肖颖轻皱了一下眉，也没有反对。
“老板，来三碗羊肉汤。”一进门陆江天就迫不及待。
老板油光满面，嘴边留着八字山羊胡，一颗光头抹了洋油似的铮亮，浑身的肉膘子一走一颤，像一只怀了孕的母羊。
“好来！三位先请坐，马上就来。”他打量三人一眼，旋即折进了玻璃后的厨房。
三人围着地八仙方桌而坐。环顾四周，店里面却不是那么干净，地面、桌面到处都是油渍，都能粘鞋和手，满屋弥漫着浓重的膻味。
肖颖眉头皱的更紧了，看着他们满脸享受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的遮挡着鼻翼。
光头山羊对着体型跟唐朝贵妃似的婆娘向外面的三人嘟了嘟嘴，贵妃婆娘心领神会，把桌子底下已经煮熟的一盆“羊肉”端了上来。飞快的切碎，扔进锅里，等羊汤一开锅，光头山羊把肉、汤倒入碗里，开始上桌。
“来了，三位请慢用。香菜、醋、辣椒还有其他料子都在桌子上，各位按口味自己加。”光头山羊服务态度还挺好，连同馍一起端了上来。
肖颖本来就不吃牛羊肉，闻到这个味就恶心，又颠簸了一夜，这时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先吃，我不饿。”出了门扶着门口的梧桐树就吐了一地，吐完轻松了一些。擦了擦因难受而溢出的眼泪，抬起头向隔壁一家商店走去。
屋里的两人已经开始开吃。陆江天刚吃没几口，总觉得这肉不对劲，汤是羊汤，肉是羊肉，但肉嚼在嘴里一点也没有羊肉的劲道，软软的像是动物的肚皮处。
陆江天嚼着一口肉没滋没味，难以下咽，皱着眉头看向旁边的樊杺，迎来的是樊杺那也皱紧的眉头。
樊杺刚入嘴了一口肉，实在是也嚼不烂也不想咀嚼了，张口吐在了桌子上。然后用手扒拉着，从吐出的那口肉里找到了刚才在嘴里软软的嚼不烂的那一块。
拿近了两个人一看，还没等樊杺反应过来，陆江天嘴里还没来的及吐出的肉全都喷在了自己的脸上。
樊杺也顾不得嫌陆江天恶心，因为还有更恶心的。刚才从嘴里吐出来的分明就是羊的**。
再想起刚才吃到肚子里的那几口，两人肚子里顿时翻江倒海。这些都顾不得了，两团正旺的怒火在两个人的心头肆虐的燃烧。
“老板，给我出来！”在别人的地盘上，自己初来乍到，陆江天还是有分寸的没有喊光头山羊。
“你出来看看，你给我们吃的什么，你这个无良商贩。”樊杺也怒火中烧，手里拿着那个自己扒拉出来的证据，一边用手擦拭脸上陆江天的呕吐物。
这一切，其实光头山羊一直在厨房瞄着眼观察。为了不浪费全羊的资源，多挣俩钱，他对面生客户特别是自己认为一锤子买卖的客户经常提供这些特殊的羊肉，而大部分人也都忍气吞声的不吃了，扔下钱走人，这种情况还真没遇到。
光头山羊凭着自己的一身横肉可不怕这两个毛孩子，手指着樊杺：“怎么了？嚷嚷什么？想闹事是吧？什么叫无良？说清楚。”
樊杺还在恶心，但高高的举起手里的那个证据：“你看这是什么？你给我们吃的这是羊肉？作为饭店经营者你还有良心吗？”
光头山羊一看到那羊**，心里一激灵。那贵妃婆娘也看到了听到了，吓的躲了起来。
光头山羊心里暗暗的骂着后厨里的婆娘没用，连这点东西都切不碎。但嘴上却在狡辩着：“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店名吗？没有这个能算全羊吗？”说着顺势就想夺回樊杺手里的证据。
樊杺一撤身子，站在樊杺旁边的陆江天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光头山羊的手腕：“怎么还动上手了呢？欺负我们学生啊！”
光头山羊动弹不得，本来以为就是两个年轻辍学的打工仔，竟然还是来这里上学的学生，更不想闹大了，在这条街上混还得指望河滨大学校园里的学生呢。看着陆江天的粗布布鞋和蓬头垢面的长发，也没见过这么寒酸的学生啊！心里忙不迭的后悔自己看走了眼。
“鬼信你也吃这个，你说这事怎么办吧？我们去工商局还是食品安全局？”陆江天环顾着店里，连个营业执照都没有。
“去哪都没用，我这是全羊馆，我们这里全羊里面就有这个。”光头山羊还在狡辩。
正在对峙的时候，不知何时，肖颖回来站在了门口，手上拿着两盒牛奶。一看到这阵势，肖颖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又打架了。旋即认为肯定是这个光头老板惹着两人了，这两个人以火车上的表现，绝不是品行不端、惹是生非的人。
初来异乡求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心学习才是正道。于是肖颖进去解围：“老板，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两个人是我同学。我们是学生，你是老板，大人不别和小孩一般见识。”说着拉起两人就走，一回头看到桌子上两碗没动的羊肉汤，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补上一句，“老板放心，我们回学校给您多做宣传。”陆江天顺势摔下光头山羊的手腕。
光头山羊摸着自己生疼的手腕，听着这丫头说的最后一句话，脑门上渗出一层细汗。心想，确实不能和他们再纠缠了，他们回去不给我宣传好也就罢了，给我宣传个反面，我这店也完蛋了。
两人虽然肚子里还在翻腾，心里也恨这样的无良商贩，但毕竟是身处异乡求学的学生，别闹大了，还没报道再背个处分。
两方各有心思，于是三人向学校西门走去，光头山羊望着三人的背影也没有阻拦，不了了之。
回过头的光头山羊窜进里屋，对着自己的贵妃婆娘就是一顿劈天盖地的臭骂。
三人迎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向学校走去。
肖颖把手里的两盒牛奶递给两人：“饭也没吃成，喝点牛奶充充饥吧。”
两人接过牛奶，边为肖颖刚才拉着人就走的壮举竖起大拇指，嘴里边说着谢谢，还边吐着唾沫。
看着他们的狼狈相，肖颖这才想起来：“你们为什么和那老板吵架的？那家羊肉馆里的羊肉怎么了？”
听到“羊肉”两个字，两个人齐刷刷吐的唾沫更厉害了，同时，通红的脸也不好意思看肖颖，两个人心想，这问题实在是没办法回答她呀。
这时樊杺才意识到手里还攥着那个证据呢。趁着肖颖不注意，忙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肖颖看着陆江天和樊杺痛苦而且根本不想回答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追问。
没想到来到河滨，心底里自己最钟爱的营养餐，竟然能吃的肚子里面这样翻江倒海，更别说能多喝一碗免费的汤。
临进校门的时候，陆江天心里还是气不过，回头深深的看了那个全羊馆一眼。
每个人心底里，
都有任何人进不去的一域，
经历的越多，
这一域，别人就越发进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