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萍萍哭了许久, 思想斗争了许久, 最终叹了口气:
“你想知道什么, 直接问吧, 我知道的, 都会告诉你。”
海坤松了一口气, 开始追问,他问一句, 她机械地答一句。
一路上,他已经大体了解到, 她什么时候到了南舟岛,怎么冒死独闯铁叉的据点,这两天和季鱼在折腾些什么。
除了关键的几个环节, 基本上都只能靠他自己来推断。
车子回到季鱼住的地方,天色已经微亮。
海坤把从任萍萍这里获得的信息整理了一下, 打了几个电话, 安排完重要的事情,才下车。
他手上提着两个袋子, 是他回来的路上,在一个二十小时便利店买的东西,快步走向小木屋。
“我今天该去哪?”任萍萍跟在他身后, 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底气。
“你今天的任务,帮我看着季鱼, 不准她乱跑。”海坤走到房间门口, 拿钥匙开门, 推开门,床上的女人依然睡得很香。
海坤让任萍萍先去洗手间呆一会儿。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在季鱼鼻子底下,放了一会儿,确认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推着她平躺下来。
海坤拿出买回来的一捆软绳索,把她的手脚绑在了四个床脚上,再给她盖上被子。
一切安排妥当,他才把任萍萍叫出来,再次叮嘱,她和季鱼两个人,今天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任萍萍经历了昨晚的“被杀”事故,早已吓得失魂落魄,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答应他一定做到。
她确实也不敢出去,南舟岛到处都是铁叉的人,被他们撞到她还活着,她就是跟猫一样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任萍萍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有些饿,想吃点东西,意识到还没刷牙洗脸,翻找了一下,发现袋子里有新的洗刷工具。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季鱼,心里突然羡慕死这个女人了,潜水事业上一帆风顺不说,现在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体贴细致的男朋友。
她却什么都没有……
任萍萍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拿着洗刷用具去洗手间。
房间内,季鱼已经醒了,感觉脑袋有些沉,晃了晃头,吃力地打开眼睛,发觉天已经大亮。
她转头一看,身旁的床是空的。
季鱼想起来,发现动不了,两个手腕和脚踝都被绳索绑住,她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浴室里传来水流“哗哗哗”的声音。
“海坤,你在吗?”季鱼大叫一声。
水流声停止了,出来的人,却是任萍萍。
季鱼脸色瞬时煞白:“怎么是你?他人呢?”
她忽然意识到,海坤一定知道她昨天去见过任萍萍,却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任萍萍神色木然,走路的时候,脚都在颤抖,从浴室的门口走到床边,没几步路的距离,她却走了半分钟,才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来。
“任萍萍,他去哪了?你说话呀。”季鱼冲着她又吼了一声,双手用力挣扎,却挣不脱,气得双脚乱踢,也无济于事。
任萍萍转头看向她,冷嘲热讽道:
“你别白费力气了,你男朋友说了,等他回来以后,他自己会给你解绑。你睡得跟个死猪一样,他把你绑起来你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再这里叫。”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季鱼意识到,昨晚她睡觉期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而今天,会发生更多她无法想象的事。
“日本人来杀我,我住的旅馆,就在我眼皮底下炸成了碎片。幸亏你男朋友及时出现,把我拽出了房间。”任萍萍双手捧住脸,仍然有些后怕。
季鱼有些懵,海坤怎么会知道任萍萍有危险?
手机!
“你昨晚是不是给我打了电话?”季鱼头有些沉,她忽然意识到,昨晚……海坤是故意让她睡得这么死的!
任萍萍放下双手,整理了一下情绪:
“我没给你打电话。只给你发了条信息,我想提醒你,明天跟我一起去井字巷找他们拿东西,我怕你忘记,我一个人不敢去。然后你男朋友就找到了我住的地方。他一定是看到了手机上的信息。”
“他还说了什么?他要去哪里?”季鱼不用问,已经能想到,海坤要做什么。
他一定是想找到铁叉的据点,甚至,为了删掉贾永成的视频原件,只身闯入井字巷。
果然,任萍萍的回答,确认了她的推测:
“他救了我,我也豁出去了,按照我的记忆,画了一幅地图给他。他应该是去找铁叉的据点去了。”
季鱼直觉感觉,海坤不会自己跑去铁叉的据点,他们没有执法权利,只能把信息提供给当地海警。
他一定会去井字巷!
季鱼急了,冲着床尾的女人大吼:“任萍萍,你马上放开我!”
“不行,我答应过你男朋友,我可不敢得罪这么聪明的男人。”任萍萍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东西?他走的时候,准备了一天吃的食物,让我今天必须看着你。”
“你想不想拿世界冠军?”季鱼叫住她。
“……”任萍萍一听到“世界冠军”这四个字,立刻就丧失了理智,咬咬牙,“昨天你答应过的事,你必须做到。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日本人追杀。”
“你放开我,一切按照我说的有效。”季鱼威胁她,“我男朋友现在有危险,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杀了你!你还想拿世界冠军,做梦吧。赶紧给我解绑。”
季鱼想到海坤一个人去冒险,整个人无法平静。
“问题是,就算我给你解绑,你又帮不上他什么忙。”
“我会找人帮忙啊!”季鱼吼了几句,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他一个人去,就会毫无顾忌,我在他身边,他不敢死。”
“……”任萍萍开始动摇了。
她当然知道,能让她顺利成为世界冠军,季鱼是最关键的一环。
“我求求你了,快帮我解开。”季鱼来硬得不行,只能来软的,“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又会疯掉。”
季鱼说的是实话。
她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个正常人。自从认识海坤以后,她就奇迹般地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她无法想象,如果失去这个男人,她会怎么样。
她确信,一定比以前她不正常的时候,更不正常。
季鱼这么一想,情绪变得异常激动,眼泪怎么也控不住,哗哗地流下来。
任萍萍吓了一跳,她认识季鱼也有很多年了,从来没见她哭过,尤其在她这个竞争对手面前。现在竟然哭成泪人一样,她竟然心软了。
季鱼眼泪汪汪地给她讲了他们在海上经历的那场风暴,从来没有求过别人的她,一遍一遍,低身下气地乞求她:
“任萍萍,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如果没有,你总有一天会跟我一样。”季鱼秒变戏精,声泪俱下:
“也许我真的帮不了他什么,但我必须跟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你相信我,我在他身边,他就不会死。他说过,他怕我死,所以自己不敢死。如果我不在他身边,他就不会这么想,他一定会乱来。”
任萍萍原本就是个立场不坚定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又站到了她这一边。最终给她解了绑。
季鱼终于获得了行动自由。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冲锋鞋,叮嘱任萍萍,留在房间里不要乱跑,小心再被日本人发现,便飞奔了出去。
——
岛国小镇,一个破旧的贫民区。
幽暗狭窄的小巷两边,是低矮的平房,违搭棚户随处可见。
大部分房子已经清空,只有少数一些还住着人,老人居多。
其中一条小巷口,停下来一辆破旧的桑塔纳,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英俊男人从车上下来。
海坤进入小巷内,按照任萍萍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一家门口挂了很多干鱼的旅馆。旅馆门是关着的。
岛宿。
门牌上方的牌匾,白底黑字,写着不像店名的店名,旅馆看起来也不像旅馆,像棺材铺。
海坤一来,从二楼窗户探出一个男人的头来,上身□□,胸脯上纹着一个狮子头。
“喂,你找谁?”狮子头粗身粗气地问道。
他一手搭在窗户上,藏在窗户内的手,拿着一样东西,枪,慢慢地往上提,脸上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似是随时准备拔枪。
“我能找到这里来,还需要问找谁?”海坤反问他,“上头说了,要把东西护好,那个女人已经叛变,她一定会找人来抢东西。”
狮子头已经提到一半的手,突然又放下去了,皱着眉头,似乎眼前的事态发展,与他期望中看到的情形不相符。
“铁哥不是说,如果她和另外一个女人来拿东西,就地解决吗?”狮子头又问道,“你等下,我给铁哥打个电话。”
“你现在给他打电话,是不是想找死?你知不知道有更重要的事请等着他去办?南舟岛东南海海域,马上有一场好戏,出了任何差错,你有十条命也抵不上。”
海坤说完,慢条斯理地掏出烟来,点上,抽着烟,却没有抬头,用余光,看到一楼打开的窗户玻璃折射出的影子,依稀能分辨出,二楼狮子头脸上的表情变化。
疑惑,惊恐,犹豫不决,挣扎许久,转身离开了窗户。
没多久,里面传来人走动的声音,门很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