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只剩下一半身体的“肖策”，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很清楚，你的所有都来源于我，你会不舒服，会难受，是因为看到你，我想到了肖策，他曾经在我面前死去，那种感觉不是你的感觉，是我的感觉。”
“肖策”立刻就明白了苏糖的意思，“我知道了，苏糖，那是你对死亡这件事的感受，因为你是我存在的基础和本质，所以你的意识体现在了我身上，你不想看到肖策再一次在你的面前死去，这种意识，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所以我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抬起已经彻底消失的手，想要碰一碰自己的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肖策”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有些遗憾地说：“我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能看到就好了，不过没有这个机会了，我很快就会消失。”
“肖策”眯了眯眼睛，视线看向肖策，细长的眼睛在眼尾的地方氤氲般的收拢起来，带着一点说不上来的邪气：“苏糖，肖策好看吗？”
苏糖更想打人了，这个制造出来的幻觉“肖策”，在他自己快要消失的时候，还有心情逗自己，看来，还是有像的地方。
“从正常人类的审美，他的长相非常优秀。”苏糖回答。
“肖策”没想到苏糖的回答会这么没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点儿好笑，真的，他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时“肖策”的身体已经快要完全透明，消散的位置已经到了他的胸口。
离彻底消失，大概只有几十秒。
“肖策”最后所见的世界，是被阴翳撕扯的支离破碎的天空，是苍黄的大地，是不断走远的人群，以及淡淡看着他的女孩。
女孩的眉眼明艳精致，面容白皙干净，唇是嫣然的红，在已经失去了色彩的末日中，显得格外的明媚灿烈。
“再见，苏糖……”
……
最后的光点消失，苏糖看着地面，纤长浓密地睫毛安静低垂。
“肖策”的出现，让她看清了一些事情。
人会说谎，人类的言语具有欺骗性，也可以沉默隐藏，但是一个人的意识却永远无法说谎，意识总是那么直白，在第一时间和情感厮缠，和灵魂共鸣。
苏糖有些复杂，她清楚自己的情感，肖策吻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加快，血液在燃烧，这是情感在沸腾，身体在回应。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什么实质，因为在606城的时候，她看到过真实，也看懂了自己一直疑惑的东西。
苏糖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她原来也会有这样激烈的情感。
在她过去无比长久的时间里，冰冷和机械的环绕才是常态，她也习惯了这种事世界，直到被这种激烈撕破了现在，第一次有了具体的形体，她看到了死亡和本能，交织着鲜血和爱情。
那是苏糖以前和以后，都不喜欢的热和烈。
却因为肖策的到来，在灵魂中落了长生般的痕迹。
……
片刻之后，苏糖转身朝远处已经走远的队伍加快脚步追去。
队伍并没有走多远，还能看到人影，几分钟，她就追上了那些人，走在队伍末尾的地方。
因为气氛紧张压抑，没有人注意到苏糖，也就不知道她曾经离开过。
“肖策”的最后，像是苏糖一个人所见的幻境。
郑轩从进山的时候就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确定他们真的走出了幻境后，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把肩膀上的楚歌放到了地上，对后面的人说：“先休息一下。”
众人原地休息了十分钟，继续往前。
当然，在休息的过程中，郑轩让人弄醒了他们打晕的那些人，现在已经没危险了，不需要再用这种笨方法，而且扛着一个人走路实在是累，这种时候如果还这样，那完全就是在白费体力。
郑轩猜测其他两队的人也有可能遇到类似的情况，所以走出幻境之后，他没有立即让人放信号弹。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郑轩才让人试着用信号联系其他队伍，左右两边都给出了回应，情况看起来还不算糟糕。
信号弹的光芒在黯淡的天幕下闪烁，看到天空中的光芒，包括郑轩在内，这个队伍的大部分人，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队伍继续前进，这次没多久，他们看到了荒芜的土地上生长着青色的青草，面积还不小，所以他们在山脚下的时候，才能看到这片远处的绿色。
这种情况对于人类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就算是性格沉稳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的郑轩，此时都有一点失控。
郑轩做了和其他人差不多的事情，他单膝跪在了那些青草的旁边，像是献祭的信徒一样，郑重的伸出手，极为轻柔的触碰那些青草，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无比的宝物。
确定自己没有做梦，郑轩小心翼翼地拔了一棵草，凑近闻了一下，草的气息传来，那一瞬间，郑轩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眼眶都微微红了起来。
不管接下来能不能找到可以饮用的水资源，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美好了。
他们找到了可以种植的土壤，如果这种情况不是特殊性和单一性，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就说明，那些变质的土壤真的在改善，人类的食物问题可以得到最根本的解决。
这个末日，或许真的在重生。
世界在重启。
苏糖半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地上的那些草，确实是普通的青草，问题是这个地方太诡异了，随时可以感觉到的窥视感，以人类意识制造出来的幻境，甚至可以制造出完整的幻觉任务，现在如果他们进入了另外一个幻境，也不奇怪。
刚才的那种方法，苏糖估计已经用不上了，她思考片刻，站起身来走向楚歌，对他说：“回溯一下这些草的时间。”
苏糖的手掌心上放了几棵她刚才拔下来的草，细碎的土粒在她白皙的掌心，颜色显得很沉。
楚歌脸色苍白，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很害怕，结结巴巴地说：“好……好，我来回溯这些草的时间，你想要回溯多长时间？”
苏糖说：“一个小时。”
楚歌伸手触碰那些草，白光环绕在侧，几乎在一瞬间，苏糖手掌心的那些草破碎了开来，就能那些土粒也消失了。
苏糖神情冷淡，冷声说：“又是幻境，这里的主人看来很喜欢这种东西，或者说是，这就是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