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竹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样子,他阻止裴允之他们说话,一人自言自语道:
“凡胎不生此美人,仙境瑶池留不得,人间哪得几回许,此生虽短情谊长。”
眼泪滑落,司竹闭上了眼睛:
“左右,若有来生,再会吧!”
“司竹!”
裴允之看着司竹缓缓倒地,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裴允之并没有将司竹带回去,而是在赫奕这里暂住下来,原本是准备自己回到司竹家里,去找韩世修和拓跋展的,可是还没等司竹醒来,他们二人就找到了石堡这里。
盘膝而坐的赫奕,缓缓睁开双眼,他道:“有人来了。”
“谁?”
“太远了,看不清楚,看模样该是两个男人,”赫奕看着裴允之说道:“该不会是你家弟弟,来寻你的吧?”
裴允之笑笑说:“该是了!也该来了。”
裴允之看着太阳即将落下,想着韩世修和拓跋展也耐不住等待,是时候找来了。
“在哪个方向?可要我去接一下。他们该是没来过这条路。”
赫奕摇头,冲着裴允之摆手说道:“不必,有个人使着巫术——循迹蝶,看样子他的巫术是很强的。”
裴允之道:“嗯?比你还强?”
“不知道,”赫奕打了一个哈气,“肯定比你强!”
如果来人真的是韩世修和拓跋展,那么使用巫术的肯定是拓跋展无疑,裴允之是知道他的巫术是强于自己的,可是见过巫女和赫奕以后,裴允之一直不认为,拓跋展有能力和他们其中的以为对战。
不过,如今赫奕这么说,倒是给了裴允之提了个醒。
只要赫奕一直站在他们这边,他们若是与巫女对抗也是极有胜率的。
一方面,赫奕牵制巫女或者说是尤川,另一方面,自己加上拓跋展也可以牵制剩下的一方,韩世修和曲江夏二人也有实力对付一些士兵。
“是他们,没错了,马上就来了。”
也就说话的一会儿工夫,没想到他们二人就已经快来了。
“倒是来的快。”
裴允之的话刚落地没多久,韩世修就推门而入,带进来的不只有他一身的冷气,还有二人身上的杀气。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大家都没事。”
裴允之坐在地上抬头看了韩世修和拓跋展一眼。这两日闹腾下来,他着实是有些困,更有些全身无力,如今趁着巫女还没有追来,他可要好好休息一番。
韩世修扫视了屋内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赫奕的身上,他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裴允之,说道;“他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在就在吧,我先休息一会儿!”裴允之长叹一口气,“你问问别人。”
韩世修翻着白眼,看向了身旁的应如意和曲江夏。
应如意对上韩世修的眼睛时有些闪躲,脸也微微的泛红。
曲江夏问道:“你们在城里可有听到左将军的消息?”
“没有。”
“没!”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我等了一夜,直到天大亮了才想着回去看看……”韩世修略微停顿了一番说:“回去的时候,这家伙还没醒,原想着把他背过来,谁知道刚出了屋子,他就醒了。”
曲江夏耸了耸肩膀,也找了地方坐下,“具体的事情我和阿应也不知道,还是等他醒了说吧。你们也走了一路了,休息一会儿吧,谁知道一会儿迎接我们的是什么呢!”
几人都寻了地方坐下,天黑以后裴允之才有了动作,舒展了身子,裴允之慢慢起身。
“醒了?”
“嗯,”裴允之道:“世修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韩世修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左右为什么没来?赫奕又为什么在这里。”
“唉……”
裴允之叹了一口气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所以,那日传唤左右是要他上战场?”
“应该吧!”
韩世修沉默了许久,说道:“来时,城里没有传他的死训。”
“巫女说,此战,百离败了。也正是因为此战,百离才不得不提前祭祀。”
“提前?”韩世修大惊,“所以,不是月余之后?”
裴允之点头说道:“可能就是最近了。”
“如今我们什么也不知,什么都不了解,巫女又步步为营,我们一直都走在她布下的局里。”裴允之叹气道:“唉,被动的很。”
“那,”韩世修指向穿上躺着的司竹还有床边的阿冀,“他们呢?”
裴允之摇头,没有作答。
天微微亮起的时候,众人慢慢的醒来。
司竹其实一早就醒了过来,只是极度的悲伤,让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赫奕醒来便出去找吃的了,这一带他是最熟悉不过的。
留下的几人谁也不说话,气氛显得难免有些尴尬。
“拓跋展,你全好了吗?”
曲江夏上下打量了他许久,那日听说是自己将他击倒时,开始还有些不相信,后来在应如意那里得到了确切的回答,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拓跋展嘿嘿一下,显得傻里傻气的,他道:“无碍了,小伤而已。”
“你这小伤落别人身上,可就没命了!”
“你可闭嘴吧你!”拓跋展将手里把玩的石头猛的丢给了一旁的韩世修。
他原本就是比较怕曲江夏会伤心自责,如今这韩世修还不怀好意的乱说,韩世修被拓跋展那样子逗笑,紧张的气氛才难得的缓解了一些。
赫奕没一会儿便带了许多东西回来,不过他带回来的饼,看上去不止是放了许久样子。
曲江夏疑惑的道:“能……吃吗?”
赫奕吃的可是不亦乐乎,嘟囔着说:“能!我都吃了许多年了。”
“哈哈哈……”裴允之干笑几声,拿起了一块饼说道:“健壮如牛,健壮如牛,该是没问题的。”
他早就饿了,算下来,也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剩下几人也不管其他,都拿起了饼。
“阿冀,”应如意将饼给了阿冀,“吃点东西吧,司竹……也吃些吧?嗯?”
听应如意这么说,裴允之几人才看向那面。
曲江夏起身快步走向前去,顺便,倒了一碗水,“司竹,你……你醒了啊?”
司竹缓缓睁开眼睛,微微的发出了一点声音,“嗯……”
“哥哥,”阿冀满含泪水的看向司竹。
司竹勉强着笑道:“吃吧,阿冀。”
裴允之道:“吃完,缓缓,然后我们就回去!”
“回去?回城里?”拓跋展道。
“对,巫女知道我们在这里,若是要抓我们,早就来了。”
裴允之之所以没有选择当天回去,就是在等巫女,看他会不会来。可如今已经过了一夜了,他还是没有来,那么说明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左右,定是和巫女做了什么交换,才能换回阿冀一命,所以他们那日去救阿冀,才会没有任何的阻拦和困难。
韩世修道:“若是巫女在城里等我们呢?”
“怕什么?”赫奕从地上跳起来说:“我送你们回去!”
应如意道:“你就不怕你离开了,会有人想趁机逃出百离?”
赫奕咧嘴一笑,极为自行的说道:“不怕!只要我活着,谁也逃不出去!”
他这话一出,竟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
赫奕气鼓鼓的看着裴允之他们说道“你们笑什么?”
裴允之道:“没事,好好吃东西,口水流出来了。”
赫奕忙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说道:“反正,反正我也坏了母亲留给我的规矩,不怕再去了。”
“好,”裴允之道:“那就要摆脱,赫奕小兄弟保护我平安无事啊。”
赫奕拍拍胸脯说道:“有我在,准没事!”
几人吃完东西,又休息了一会儿,天已经是大亮,只是今日没有太阳,裴允之站在窗户边瞧了瞧外面,他道:
“如今天亮,风雪也小些,趁现在走吧!”
曲江夏扶着奄奄一息的司竹,说道“可是司竹的身子不太好!”
“我来背吧!”拓跋展上前一步,准备去背着司竹回城,却被韩世修拦下。
“你的伤刚刚好,我来吧!”
语罢,他便上前几步,转身准备将司竹背起,“上来吧,我背着你。”
“我……自己可以的!”
韩世修转身说:“我来背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你这身子,若是遇到巫女,他们都有一战之力,我带着你逃跑,快些!”
“我……”
司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韩世修一把拉了过来,曲江夏顺势将他扶了上去。
“咱家王爷,今日说的在理。”
韩世修背起司竹,微微的掂量了几下,说道:“平日里,看你瘦瘦弱弱的,想不到今日背着,还蛮有分量的。”
拓跋展开门的时候说道:“王爷怕是许久没动弹了吧!”
曲江夏笑着说:“司竹毕竟是男子啊,有些分量是正常的。快走吧!”
“阿冀。跟着!”
他们的说笑,无意间引起了裴允之的注意,裴允之一直盯着司竹看去,他的脸红,还有他的一举一动,裴允之回忆着这几日司竹的举动,总是感觉那里不对,裴允之下意识的学着司竹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阿之是吃坏了吗?肚子不舒服?”
应如意看着裴允之皱眉楞在原地,还摸着自己的肚子,又想起了他们刚刚吃的那些东西,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裴允之是吃坏了肚子。
裴允之尴尬的笑了笑:“没有,他们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裴允之回头看了一眼司竹躺着的地方,又看了一眼应如意。
“你,怎么了?怎么今日如此奇怪?”
看着应如意好奇的模样,裴允之挪开了视线,伸手拉着他的手腕,“走吧,走吧!”
伴着风雪,他们前进的速度不是很快,用了许久才算是快要进了城。
“谨慎些!”
裴允之走在前面说道:“劳烦拓跋兄断后。江夏,阿冀和阿应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什么问题,世修,你就背着司竹往回跑,我们几人掩护你。”
几人都没有作声,而是默默的开始变换着走位,裴允之和赫奕打头阵,走在最前面,裴允之提起了精神观察着周围,赫奕则是老样子,举着他的黑枪。
曲江夏一手拉着阿冀,一手拉着应如意,紧跟在他们二人后面,韩世修背着司竹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可是随时准备转身逃跑。
拓跋展将自己的大刀握在手里,慢慢的移动着。
忽然间,赫奕大声说道:“一个人都没有!”
裴允之道:“你说什么?城里没人?”
“嗯!一个人都没有。”赫奕左右的瞧了瞧,说:“我们再往前面走走,我再仔细的感觉感觉。”
说着,他便开始慢慢的前进,裴允之几人跟在后面。
“所有人,都在祭台!”
裴允之皱眉问道:“看得清楚在干什么吗?”
赫奕闻言闭上了眼睛,仔细的感觉着,良久他才睁开眼睛。
赫奕转身看向韩世修背上的司竹,他咽了口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赫奕挪动几步,走到裴允之身边悄声说道:“他们在祭……祭奠死人。”
裴允之的拳头紧握,抬眼看向身后的司竹,他道:“左将军?”
“嗯!”
风雪依旧,裴允之抬头看向天空,只听赫奕说道:“死的挺惨的,四肢皆只剩一半,眼睛也被挖去,少了半个头……好像,好像……开膛破肚了。。。。”
“……”
裴允之惊愕的看向赫奕,眼睛瞪的极大,惊吓之下,裴允之难免后退几步。
缓了良久,他才悄声说:“还是先不要告诉司竹了。”
“嗯,好!”赫奕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司竹的石堡,这话不要再提起。”
裴允之和赫奕又重新打头像城里走去,只是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
“这巫女也不在百离拦截我们!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将司竹安顿好以后,几人出了石屋,站在院里说了起来。
裴允之似乎是怕司竹听了去,搓着手,说道:“外面冷,我们去前堂说。”
几人落座以后,裴允之让赫奕又仔细的说了后来他看到的事情。
“死状就是这样。”
“……”
见无人说话,赫奕又道:“后来也没什么了,巫女神神叨叨的做了些有关祭祀的东西,便火化了!”
这样惨烈的景象,在赫奕这个少年的嘴里,描述的似乎格外轻松,他似乎是经历尽是是非非,见惯了如此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