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凑巧,阿阮和唐季山此刻正在跟一群英国人聚会。
作为翻译,无论是正式洽谈的场合,还是工作时间外的娱乐活动,她都必须出席。
这几天的翻译工作已经把她累透支了,忍不住拽拽唐季山的衣角,语气带着祈求:“唐先生,这场酒会什么时候结束啊,我快困死了。”
唐季山侧过脑袋露出一抹溺笑:“累了?”
女人点点头。
“陪我去跟酒会主人打个招呼,我们先走。”
“好好好!”
唐季山的纨绔跟张达明不太一样,他是真正有本事的,一间普通的茶店被他经营成了贸易公司,在上海滩这样卧虎藏龙的地方,硬是凭着自己的能力打出一片天地。
跻身上流社会之后,免不了被一些靡靡之乐蒙蔽双眼,也学着别人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为漂亮女人挥金如土。
对阿阮,他并没有龌龊的占有心思,起初纯粹是需要这个女人的英文,可是相处几天之后,深深被她的工作能力折服了。
要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跟外国人做生意,除了语言不通之外,货品的验收标准也不一样,甚至遵循的法律也并非过去那般简单。
阿阮能在第一次拿到草拟的合约书时发现问题,间接性地帮他省了很多钱,更是对之青睐有加。
好感滋生的同时,倾慕也多了些,毕竟内外兼修、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实在是太少了。
两人坐着黄包车回到酒店,有说有笑地并排进门,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
“傅南琛?”
女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闭上眼睛晃晃脑袋再睁开,真的是傅南琛!
唐季山经商,并未涉足军权的势力,也就不知道傅家在国内代表着什么,看着眼前人就是上次吃饭时带走阿阮的男人,不免防备起来。
傅南琛恼怒,尤其是看到自己担心了几天的女人跟别人有说有笑,醋坛子翻了好几番。
“跟我走!”他沉声说道。
“去哪儿啊?你不是回南京了吗?怎么来香港了啊?”
女人被钳着手腕上楼,唐季山急忙抓住她另一只手阻止,像是一场拉锯战,娇小可人的姑娘成了磨心。
你拉我扯,几番僵持,傅南琛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放开你的手!唐季山也毫不示弱,反而收紧了几分力。
说时迟那时快,身高方面占优势的傅南琛一脚踹在唐季山的肚子上,把人瞬间飞出去老远。
情敌之间打架时,弱者的一方总是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唐季山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阿阮大声呵斥逼得傅南琛放手,急忙跑过去查看弱者伤势。
大庭广众之下完全不顾男女有别,直接扒开男人的衬衫看他的肚子。
涨红一片,中间隐约是鞋状的淤青痕迹,看来傅南琛这一脚真是下了力,搞不好内脏也有可能破损。
阿阮朝着酒店里的服务生大喊:“快叫救护车啊!”
转念一想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救护车一说,随即赶忙改口:“快找辆车送他去医院啊!”
内脏破裂可大可小,万一哪里流血不止后果严重,傅南琛就得背上杀人的罪名。
阿阮的急切跟傅南琛的愕然对比明显,误会由此而生。
*
唐季山紧急入院,各种检查诊断之后,所幸没有大碍,卧床休息几天就好。
阿阮想去教育教育傅南琛,医院里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想着他可能回酒店休息了,便等唐季山睡着之后,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回了酒店。
经过一番折腾,等她走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前台工作人员尽职地守在岗位上,礼貌问好。
“阮小姐晚安。”
“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刚才跟唐先生打架的男人在这里住吗?”
“是的,阮小姐,他也是我们尊贵的客人。”
“能不能把他的房间号告诉我?”
“抱歉,我们不能泄露客人的隐私。”
“是这样的,我和他之间有点误会,唐先生今天被打也是因为这个误会,所以我想尽快解释清楚,以免再发生更不好的事情。”
前台略微有些为难,还是决定隐晦告诉她:“阮小姐,或许您隔壁的邻居可以解决您的烦恼。”
都是聪明人,阿阮连声道谢小跑着上楼,停在隔壁房间的门口。
“咚咚咚”轻轻敲门,没人应答。
“啪啪啪”用力拍门,也没人应答。
(该不会是睡了吧?这个臭男人,打了人还能睡得这么安稳?哼!)
“傅南琛,开门!快点开门!你再不开门我就撞了啊,我真撞了啊……”
正想学电影里破门而入的潇洒动作,昏暗的楼道里传出一道熟悉的男声:“你撞得开吗?”
“废话,我肯定……嗯?你怎么在那边?”
“我一直都在这边。”
男人神色疲惫满脸倦容,像是许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不自觉地让人感到心疼。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
两人进屋说话,阿阮就“打人事件”以说教者的姿态滔滔不绝,各种分析利弊,斥责男人的莽撞。
傅南琛站在窗前一言不发,目光飘向远处,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
这一场说教结束在女人扛不住的困倦中,说着说着眼皮开始打架,半靠着沙发睡着了。
男人察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轻轻走过来把她抱到床上,动作无限温柔。
“如果我说跟我走,你会不会答应?”
随即自嘲一声,想着几个小时前在楼梯口的画面。
这三个字他说过,结果……
*
天亮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了,只有桌上留的字条,笔迹苍劲有力:
我回南京了,你多保重!傅留字。
(这人大老远地跑到香港来干吗,这么快就回去了,总不至于是专程来打架的吧。)
再聪明的人在一些特殊前提下总会显得愚笨,比如此刻的阿阮。
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傅南琛不会喜欢自己,自然没有联想到这是一个男人担心和吃醋的表现。
唐季山还在医院,她也没有很多时间去思考,奔波在医院和这次生意的合作商中间,俨然比拍戏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