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醉瑶看着秦南弦雷霆之怒的脸颊,听着他说话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样子好似是被激怒的猛兽,随时随地便可将眼前的一切撕碎。
这样的秦南弦,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让人退避三舍的可怖之下,江醉瑶的心里却滑过一丝暖流。她这才知道,上一世在这人情冷漠的深宫,并非无人爱她,还有秦南弦这个养子,视她如亲生母亲一般爱护。
强烈的嘶吼下,秦南弦有些气息不稳,伴随着胸膛因怒气上下浮动,他的眼圈竟渐渐泛红湿润了,话语很是艰难:“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了一个道理,在这世态炎凉的皇家,唯有强权才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就像母后一样,手握大权才能保我平安长大,倘若我手握权势,那晚我就可以救我母后,而不是抱着她的尸体跪在雪中仰天呐喊!”
江醉瑶的心都快碎了,她全然不知那晚秦南弦竟是这样痛苦。
“大哥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母后的安危以后便托付给我了,可我呢?太晚了,当我想要争夺权势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秦南弦悔恨的不停摇头,愤怒的眼底生出数不尽的悲伤来:“那时我才刚刚接手茗香阁,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母后就被害死了,一切都太迟了,你永远不会知道,那晚我抱着母后冰冷的尸体时,我有多崩溃!多悔恨!”
看着秦南弦这般模样,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除了心疼的哑然,江醉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南弦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复仇之心,毅然决然:“所以,就算我斗不过熙贵妃,我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个毒妇挫骨扬灰,以解我心头之恨!哪怕结果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江醉瑶再也忍不住了,她起身走到秦南弦身前,给予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拥抱与爱情无关,是亲情的热烈。
搂着他健硕的身体,感受着他此刻的愤怒和冰冷,她想去融化围绕在他身上的寒冰,声音带着少有的温和:“我怎舍得让你白白送死?不就是一个熙贵妃么,来日方长,你我从长计议,杀她个片甲不留便是。”
这语气好像是在抚慰一个受伤的孩子,江醉瑶还当自己是他的养母,见不得她的孩子受到半点伤害。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秦南弦有些诧异,他这才发觉自己因太过愤怒有些过火。
低头看向江醉瑶,那抹疼惜的目光让她觉得好熟悉,就好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母后将他揽入怀中疼惜时一模一样。
忽而间,秦南弦竟有些恍惚了。
夏季的热风从窗外袭进,吹起了秦南弦鬓角的发丝,也吹散了他的迷离。
他缓过神来,抬手推开了江醉瑶,后退了一步,木讷的看着她。
伴随着一股排斥的力道,江醉瑶也被推的后退了一步,当她对上他那双冷漠发愣的眼眸,她也清醒了。
两个人保持着很近的距离,对视了片刻,率先躲避目光的是秦南弦,他微微别过头,孤寂的走到软榻前坐下,冷冷的道了句:“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江醉瑶用力摇了摇头:“我没有可怜你,只是心疼。”
秦南弦的冷漠利落的毫不犹豫:“大可不必。”
他疏远不可亲近的样子,将两个人的距离彻底拉远。
江醉瑶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差点要将自己重生的事脱口而出,她想告诉他,她的母后没有死,只是用另一只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可刚要开口说话,他冰冷的声音却抢先响起:“一个舞姬,有什么资格心疼我。”
他的话彻底打消了江醉瑶说出实情的心思。
是啊,自己现在就是个卑如草芥的舞姬罢了,还有什么能力去护他周全?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
说的再多,流露的感情再深,都不如行动上来的实在。
江醉瑶缓缓开口:“让我留在宫里,我有法子可以帮你。”
秦南弦抬眼看向她,若不是突发奇想打算接受她,他又怎会将自己真实的模样展露给她看,但还是警惕的道了句:“你让我如何信你?”
江醉瑶钉在原地,思索片刻,反问道:“我怎样才能让你相信?”
秦南弦没有回话,而是无声的站起身,绕过屏风走进书房大殿深处,等他走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冷道:“喝了它,我便信你。”
江醉瑶忘了一眼小瓷瓶,问道:“这是什么?”
他的话毫不拖泥带水,生硬如冰山:“毒药,每过七日服一剂解药,不然就会暴毙而死!”
江醉瑶心尖一震,望着桌上的小瓷瓶,江醉瑶竟觉得毫无感情的瓷器竟有些可怖。
尽管如此,江醉瑶还是走过去拿起的小瓷瓶,打开了它,刚要一饮而尽时,秦南弦冷漠的提醒着:“你最好想清楚,这是无法彻底解毒的毒药,你若喝了,这辈子都要依附于我。”
江醉瑶紧了紧手里的瓷瓶,秦南弦既然能将所有都告诉她,那么他所谓的第一条路,便不会再给她了。
他一步步的将她逼上绝境,要么今夜一剂毒药命丧九泉,要么就喝下手里的脏东西。
她已别无选择。
捏着小瓷瓶,江醉瑶的手指肚已然发白,心头一横,抛开所有杂念,抬手一扬,将药液喝了个干净。
咽下的那一刻,才知这药竟难喝到苦不堪言,酸苦辛辣到难以下咽,片刻功夫,便觉五脏六腑传来刺痛,疼的江醉瑶站不住的扶住桌子,浑身打颤。
秦南弦却悠哉的看着她,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邪魅:“很难喝吧?这可是我苦心研制的极品,酸苦辛辣之中包含五毒,酸入肝、苦入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肾。我的毒药,在这世间你寻不到第二人可以救你,若想活命,你这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秦南弦不顾江醉瑶的苦痛利落起身,语气居高临下:“明日太后就会召见你,你入宫的事,我会在今夜安排妥当,你若能熬过今夜,日后便是我暗插在太后身边的棋子,为我所用。”
语毕,他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抬步推门,徜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