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依唇畔含笑,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端起侍女呈上的酒樽,先是与韩非寒对视一眼,又与他一起举杯,
“诸位,今日不仅有美食佳肴可品,本宫还专门给大家准备了精彩纷呈的歌舞作衬,还望大家尽情享乐,不要有任何约束。”
“帝后如此伉俪情深,琴瑟和鸣,不仅让诸位大臣们欣慰不已,同时也让臣弟好生羡慕啊!”
韩非寒抬眸,右侧的靖王韩非离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正望向自己。
“五弟既如此羡慕,干脆朕便做主为你赐一门亲事,免得你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事。”
底下众臣皆发出一阵轻笑,韩非离却也不恼,只笑着摆了摆手,“这可使不得,王兄方才还说臣弟不务正业了,臣弟可不敢再浪费时间在这后宅之中,还是专心替皇兄分忧的好。。”
“五弟这话可是不妥了。”苏瑶依凤眸微转,“古人皆云:‘先成家,后立业。’只有成了家了,你做起事业才会既有拼劲又有指望。”
靖王讨饶道,“那是因为王嫂你知书达礼,贤良淑德,王兄才可无后顾之忧,若是不小心教我遇见个娇纵蛮横,又成日惹是生非的,那臣弟只怕就不是无心事业了,而是无暇分身了。”
韩非寒故作严肃的伸手点了点他,“就会耍贫嘴,这满朝大臣的闺阁之女启能都如你所想的那般刁蛮!再说了,有时候夫妻之前,有个活泼爱闹的也不失为另一番情趣。”
韩非离忙笑着对众位大臣作了个揖,“各位还请莫怪,不是本王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实在是生怕王兄莫名就将本王此时的清净日子给破坏了。”
“看,终于将你心里话说出来了不是!”韩非寒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谁都知道霁月国不光是有一个气宇轩昂,威仪天下的君主,还有一个风流倜傥,至今未娶的靖王。
所以此次底下不乏有命妇带着未出阁女子一同前来赴宴的,那些女子一个个以扇遮面,听到此处也不由得都含羞低头,不敢再多瞧靖王一眼。
“王上说得不错,靖王你的确对女子有失偏颇。”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偌大的殿中显得尤其明亮,众人皆朝着声音处望去,却见尚书夫人正一脸尴尬的扯着一旁身着鹅黄色散花水雾百褶裙装的女子袖口。
只见她以扇遮面,唯看得见两道英气秀致的眉毛正执拗的拧起。
韩非寒哈哈一笑,“朕道是谁家女子如此胆大,原来是张尚书家的千金,无妨,让她说完。”
张尚书及其夫人诚惶诚恐的抹了一把汗,其千金张幼仪却丝毫不见紧张,反而更加直言不讳。
“世上女子数以万计,有娇柔的,贤淑的,自然也就有活泼的,耿直的,但每一种都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方才幼仪听得靖王一番言辞,料想靖王心中一定视女子为洪水猛兽,不然何以看所有女子都是麻烦精,惹事鬼!”
如此不知礼数,当众顶撞靖王,众人皆替张幼仪倒抽一口凉气,便连靖王也是头一遭被一个小丫头公然怼的无言以对,半晌后才打着哈哈笑出声来,
“张小姐如此慷慨直言,倒教本王好生惭愧了,只是本王虽说对成婚之事无甚兴致,但也不至于对女子有任何贬低之意,方才言语之间若令张小姐觉得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才是。”
“海涵不敢当,幼仪只是听不惯靖王如此瞧不起咱们女子而已。”
“哎哟,要不是尚书家的千金呢,果真比一般人要有胆色。”一直默默品着桂花酿的琦妃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张尚书留着两撇山羊胡,此时听得琦妃这不阴不阳的话立即便冷汗直冒。他一把按压住还要出口辩驳的女儿。
“琦妃娘娘莫怪,小女初生牛犊,方才所说的一番话的确有些口无遮拦了。”
琦妃笑了笑,接着说道,“本宫有何怪罪的,她能为我等女子挺身而出,此等勇气着实让人佩服,只是这性子如此要强,不知今后得要何等威风的男子才能入得了张小姐的眼呢!”
“这…”张尚书为难的支吾道,“小女年岁尚轻,臣…暂时还未考虑如此久远。”
“哦,也是。”琦妃远远朝着韩非寒娇媚一笑,“王上您瞧,看来张尚书暂时还舍不得他的宝贝女儿呢。”
韩非寒淡笑如斯,“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倒的确惹人喜欢,既如此,那朕就干脆成全张大人一番,且让这丫头在张大人眼前多留几年吧。”
张尚书与其夫人一听,面上立即便胀成了猪肝色。
女儿今岁正值二八,本来两夫妻打算着今日带她出来开开眼界,也在众位夫人面前混个脸熟,想不到就因为女儿这一番话,就让她出阁的日子平白往后推了几年。
两人顿时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且还得强撑着出席谢恩。
如此一番后,殿中的礼乐方才奏响,殿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舞姬一个个轻盈而至,她们身着水绿色束腰百褶裙,脚尖随着鼓点轻柔的旋转着,盛开出一朵朵绿色的花。
琦妃静坐在矮几前,微醺的眼眸透过不停旋转的舞姬直直的望向对面的男子。
那男人一身玉白色束身长袍,头冠白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琦妃恍惚有些失了神,就连手中的酒樽何时倾泻犹不自知。
“姐姐在看什么?”今日方才解禁的顾安蕊斜睨着凤眸朝对面看去。
只是除了不停旋转的舞姬她倒什么都没发现。
琦妃骤然醒神,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酒樽放至桌上,
“这宫里的舞姬跳来跳去也只是这一两样,本宫看着真是觉得眼花缭乱。”
顾安蕊似有同感,“妹妹也觉得不甚理想,舞姿如此妖娆狐媚,当真是不堪入目!”
琦妃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眼尾却瞧见对面那人不知何时起身正默默朝外边走去。
“听说姐姐前些日子不慎落了水,因此得了好大一场病,今日看来,果然面色不佳呢。”
琦妃面色不悦,侧眸打量了顾安蕊一眼,只见她一身杏色飘廖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蓝蝶外衣将她白皙的肌肤遮的若隐若现。
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散落肩旁的青丝用镂金玫瑰花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妆容精细,额间轻点朱红,却似娇媚动人。
“想不到妹妹终日出不了永安宫,消息却半点不落人后嘛。只是本宫缠绵病榻这是事实,不像妹妹,没病也非得装出些病来。”
“你!”顾安蕊气的花枝乱颤,回头却发现韩非寒的目光正若有似无的往她们这掠过。
她正了正身姿,将身段展现的更加优美玲珑,“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任谁生了我那般大病都会心有余悸,想着让御医加强巩固一番,这如何就是装病了?”
琦妃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是不是装病本宫说了不算,还得要王上相信才行,就像本宫,上次虽说不慎落水,但也幸亏王上救护及时,这众人都明眼看着的,任谁也不会污蔑是本宫自己跳进了水中吧。”
顾安蕊紧泯着唇,面上隐有青筋浮动,“是啊,姐姐多会挑时候,便连落水也有王上亲自搭救,这等“运气”妹妹们只怕是望尘莫及了。”
琦妃心不在此,也不屑与顾安蕊多说,她恹恹的拂了拂裙摆上的褶皱,站起身,“妹妹既羡慕,也可往池子里跳跳试试运气,就算等不到王上,一两个身体健硕的侍卫也肯定是有的。”
“高雪琦!你简直满口胡言,待本宫见着王上,势必要将你方才的话如实禀明!”
琦妃听罢嗤笑一声,“去吧,顺便将你这弱柳扶风之姿在王上面前好好展现展现。”
说罢也不管顾安蕊在身后气的如何咬牙切齿,便直往外面追去。
绿云在她后面赶的气喘吁吁,“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马上就轮到各宫娘娘们献舞了。”
琦妃驻留在离朝和殿不远处的荷塘边左顾右盼一番,心不在焉道,“绿云,你先回殿中去,待会儿若有人问起,就说本宫回去换衣裳去了。”
“这…”绿云迟疑的搅着手指,“那娘娘可要快去快回,今日端午夜宴,王后娘娘若迟迟看不见娘娘只怕又会有所不满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琦妃挥了挥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脸颊,
“绿云,你瞧瞧本宫面色可真如顾安蕊所说那般不好?”
绿云仔细看了看,“奴婢瞧着还好,怕是安妃故意挤兑娘娘的吧。”
“本宫想着也是,不过待会儿还是要回去补补妆的,初柒不是新制了脂粉过来吗,正好试一试,方才那热气将本宫的脸都熏花了。”
琦妃正絮叨着,突然眼尖的瞧见不远处有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
她面色一喜,忙整了整发髻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装作不经意的走过去。
此时,距离夜宴开始才过了半个时辰。
海棠宫琦妃的寝殿内,初柒正对着手里的两颗珠子绞尽脑汁。
方才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将其从妆匣子的夹层中取出来,此时她不禁又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