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智慧决定了他屁股下的椅子。同理,人的屁股也决定着人的智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很多人都会说,却未必有人能真真正正的做到。
不过能做到的少数人里就有彤语这丫头。
顶着表妹身份进宫的彤语妹纸,一入后院便是侧妃,更是受尽了四皇子的宠爱,但她却从未染指过四皇子后院的管家权,对嫡王妃也是极为尊敬。
她又不傻,四皇子还没坐上那把椅子,此时沉不住气跳出来抢跟本不值什么钱的管家权,那是作死。
所以按着元春的教导,彤语在四皇子的后院万事不管,直接将吃喝玩乐发扬光大了。
嫡王妃看着这样的彤语虽然也未必真的放心,但到底比其他几位小动作不断的侧妃顺眼。
嫡王妃是绝对不肯承认这跟彤语没有侵略性的容貌也有极大的关系。
入四皇子后院的第三个年头,四皇子仍然还没坐上那把龙椅,而彤语也没有怀上一儿半女。算是整个后院最没有威胁的侧妃。
暂时不想生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想要等进了宫再打算。
这一年嫡王妃生产,其他几位侧妃为了管家权争得面红耳赤,唯有彤语稳坐钓鱼台的看热闹。其间还收了几位侧妃不少‘家乡土仪’,然后看热闹的心思就更重了。
一群傻逼,生个孩子坐个月子能用多少时间,这会儿抢的你死我活真的有用?
也不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成了替死鬼。
然而就在大家你争我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后,嫡王妃直接趁四皇子出京办事之即将管家权暂移彤语了。
有人认为这是天上掉馅饼,可在彤语看来这就是天上掉陷井。
因四皇子不在,彤语就是以各种自贬的理由推脱都没办法在顶头上司的‘爱重’下将管家权甩出去。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转天彤语就干了把大的。
四皇子身边算上彤语这个扩编招进来的侧妃还有四位侧妃。
将四人叫来,彤语直接搞了一个抽签。
管应酬往来的,管厨房采买的,管针线衣料被服类的……总之就是将府务分了分,让她们每个人都管上一块。
至于彤语管什么?
“哦,我负责管好我自己。”
!!!!!
“……”
然后所有侧妃和从嫡王妃那里借过来的人都囧了。
真想知道到底是多厚的脸皮才让你是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的?
嫡王妃那里听了彤语的安排,最后也只能气恼的丢到一旁开始并不怎么安心的养胎坐月子。
彤语说管好她自己,人家还真的很用心的管自己去了。
来年初一是元春的一个整寿,彤语知道元春如今什么都不缺,便准备亲自做点什么当寿礼。
当然了,为了给元春做面子,等四皇子回来了,她也会叫四皇子写幅百寿字送过去。
毕竟是未来储君的字,挂在堂屋哪个进屋子的都得先低上三分腰。
刺绣这活,当初绯歌不精通。到了彤语这里,元春也没太用心教她。
一来她给彤语准备了那么多嫁妆,当家主母会管家会应酬什么的也就够了,会绣个荷包也不过是添个情趣。她养的孩子可不是去你们家当绣娘的。
到了四皇子府,彤语算是受宠的,她还是个会作的,刺绣这活更没机会练了。
高兴了对着四皇子大叔长,哥哥短的乱叫一通,不高兴了直接殿下殿下的来一回。没受什么委屈时都能翻一回旧帐的说四皇子亏待她。
什么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她好好的日子偏叫你们家给弄进来受这个委屈那个气。
当然了,说这种话是要讲究技巧的。这位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对着四皇子生气抱怨的时候都像是在撒娇。
人设这个东西,不光现代有,古代也有。
隋老二不就是先给自己弄了个孝子的人设,才一番操作成了隋炀帝?
彤语自然也有人设,和其他王妃侧妃后院的女人不一样的是彤语的人设除了全照着她与绯歌相似的生活方式来,还加了一个心直口快和毒舌的设置。
记得有一次,彤语过生辰,四皇子特意让管事的做了席面,当天又特意从六部赶回来为彤语庆生。内院一个收房的宫女就直接在这场生辰家宴上暗示嫡王妃不贤善妒苛刻她们这些‘姑娘’。
当时彤语就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四皇子眼神温柔的看向彤语,面上那点不耐烦都因着彤语这声笑散了开去。
“想起一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诗。”彤语身子歪了歪,胳膊杵在桌沿上,极不端庄的转头对四皇子眨眼,“挺应景的。”
一听这话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正经话,不过四皇子还是点头叫彤语说出来。“说来听听。”说这话的时候,四皇子的神色就跟个渣男似的,没看跪在地中央的通房,也没去看自己那位有些尴尬的嫡妻。
“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尚未至腮边。”忍着笑说完,最后又总结了一句,“好大的面子。”
彤语一说完,别说本就心情转睛的四皇子笑了,就是内殿中的其他人也都笑得前仰后扑,别提多欢乐。
这话用在这里促狭的不要不要的。
四皇子笑着用手指彤语的额头,宠溺笑骂了一声‘就数你最淘气。’
“本来就是嘛,我不比她得宠?还是爷对我不够好?王妃要刻薄,也应该刻薄我吧。你抢我的戏份,还不叫我为自己打个抱不平?”双手向上一摊,彤语搞怪歪头看向众人,“好不讲道理的哦~”
最后半句话学的是府中另一位侧妃说话的腔调。因为就那位侧妃在听完通房的哭诉,露出一副伤心难过的神情。
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四皇子不会对嫡王妃做什么,但嫡王妃却也要在彤语生辰宴上丢个脸。
知道的是有人看不惯彤语得宠,故意弄了个一箭双雕,一来让嫡王妃丢脸,还让人以为是彤语做的套,起了大心思。二来嘛,说不定还会闹出四皇子宠妾灭妻的流言来。
毕竟只要四皇子一天不登基,那个位置就有无限可能。
其实若不是彤语的长相实在不符和人们对美妾妖姬的无限遐想,四皇子宠爱彤语这事绝对可以好好的做做文章。
但这些男人怕是很少能体会到抱着一团丰盈在怀是个什么感觉,也永远不会知道女人破罐破摔的不做作是多么自在。
彤语长的是没有选进皇家的女人漂亮,但她经得住细看。越看越招人喜欢的那种可爱笑脸。
而且彤语虽然胖,但却胖得让人爱不释手。抱着,靠着绝对比轻盈苗条无一丝赘肉的要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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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想不明白四皇子到底为什么会相中彤语,还几年如一日的捧在心尖上。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才能在这件事情上给自己争得最大的利益。
然而时间长了,大家才发现看起来憨的人,实际上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狡猾。只是有的表现出来了,有的还利用那份外露出来的憨继续伪装着。
彤语也是跟着元春看过云卷云舒,朝起朝落的,那点事转眼间就看了个明白的。她也不故作大度的替那通房说好话,也没妻妾和睦的表示相信嫡王妃人品。而是用一种诙谐逗地的方式化解了这场发生在她生辰宴上的尴尬意外。
表面上那个通房就这样被打断的话,然后拉出了内殿,让宴席继续。可实际上当天晚上彤语就掐着四皇子腰上软肉小嘴巴巴的蛮横不道理的连敲带打的将整个后院的女人都损了一通。
瞧瞧你后院的这些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四皇子拉下彤语的手,一边揉自己的腰,一边递茶杯给彤语润喉,竟是一点都不生气。
早年两人结缘是在宫里的小佛堂。四皇子时常去那里,不过是因为呆在那里可以让他静一会儿心,缓解一下满身疲惫和防备。
少时宫外的记忆仍然鲜明如发生在昨日的一般,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那所谓的仇恨越来越淡,疑惑也越来越多。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满心的迷茫。
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回答他。
心情烦燥时,连踹倒个案几都有个小宫女在一边叽叽歪歪。
对了,那个时候她也是这般说话的。
用最软糯的语气放最狠的狠话,用最嫌弃的语气顶着一脸的婴儿肥说着各种刻薄的话……那个样子真的很甜。
像是冰窖外面镇着凉气的西瓜,浇灭一身火热,带来满心清甜。
她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却让贴身的太监查了一回她的身份。知道每一次她独自来小佛堂的时间,然后自那之后,但凡他有时间都会在那个时间去佛堂转转。听她各种不着调的言论,听她说她的娘娘对她有多好。听说她宫里的糖饼芝麻太少,听她说内务府那帮子大爷又是怎么势力眼……
那时候,他就极喜欢听她说话。
好的,坏的,俏皮的,气急骂人的……若是旁人,他怕是早就嫌烦了,可他却百听不厌。
并不算多清脆的声音,却让他有一种百灵鸟在唱歌的感觉。
纯粹自然的样子,更不像那些知道他身份的宫女或是小心翼翼,或是献媚讨好或是心有算计。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是宫里的侍卫。因侍卫可以出宫回家,她跟自己说话时犹带着几分羡慕。
她开始跟着贾妃认衣服料子了,然后无意间说起他身上的料子极好,问侍卫是不是俸禄很多。从那之后,每次去见她,都要特意换上一身。
记得那年腊月,她为了给大年初一生辰的贾妃娘娘准备生辰礼,特意来小佛堂找他。拿了银子托自己下次进宫当差的时候买些糖葫芦和糖炒栗子带进来。
她还认真的说了这种带货的行情和跑腿费是多少,末了给了自己一笔还算得公道的跑腿费……
她是真的将那位贾妃娘娘当成自己的亲人在侍奉。
也是一种讨好,却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讨好。
他承认,他是羡慕了。
是夜,四皇子许诺了一回,又哄了一回,这才叫彤语消气。洗漱过后,抱着只要躺在床上三息就能将自己睡得今夕不知何夕的彤语,也渐渐的合上了眼睛。
她就这样过吧。
自己总能护她周全。
……
四皇子登基前,彤语从不插手过家务,也没出手害过谁。不上眼药,有状直接告。所以当遇到事的时候,她也不是个怕事的人。
她不怕丢脸,就敢明晃晃的捅出来这一点,是内宅大多数女人都做不到的。
当然,她毒舌这一点,在标榜贤惠的女人圈里也一般无人敢效仿。
别人若是拿话酸她,她就能直接给你酸回去。
‘爷对姐姐可真好。’
‘那必须的呀,毕竟是正经纳进来,上过皇家玉碟的。’
‘其他侧妃姐姐不也是这般进府的,可也没见哪个及的上姐姐。’
‘唉,谁叫人心都是偏的呢。’
‘……’
‘妹妹这般得爷宠爱,到叫姐姐们羡慕呢。’
‘人的手指有长有短,我洽好是那根长的,姐姐们不用羡慕,兴许哪日爷就喜欢短的了呢。’
‘……’这特么说的是人吗?
‘咱们做女人呀,尤其是皇家的女人,是一定要识大体,贤惠明理。’
‘这好不好,贤不贤的,总得有人来衬托。妹妹不才,愿舍身取义。这活妹妹愿意干,姐姐们甭和我抢哈。’
╮(╯▽╰)╭
有持无恐的不要不要的,开始每次给嫡王妃请安的时候那些女人都不死心的要跟彤语说道说道,直到数月后,所有人都死心了。
这女人……她不是人。
是不是人,彤语都一直被四皇子放在心上。四皇子登基为帝后,嫡王妃自是一国之线,位主正宫。而彤语直接踩下其他四位侧妃,成了贵妃。
此后数年,无论后宫进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将自家闺女按着彤语的样子教养,彤语都是帝君放在心尖上宠了一辈子的人。
哪怕她生的闺女是所有公主里最丑的,哪怕她生的儿子淘气捣蛋上房揭瓦。
做为儿女,最高兴的莫过于父母长寿。但做为皇子,若有个长寿的父亲,那日子绝对是一种煎熬。
当今本来也可以长寿的,不过这位上了年纪不知保养不说,盛宠新人还对小儿子抱了某种诛心的想法。于是叱诧后宫几十年的皇贵妃不想临了临了鸡飞蛋打,便只好将她这些年埋的各种人手一点一点启动,然后送当今去皇陵长眠。
当今去的比较突然,没有留下遗诏或者说皇贵妃不敢画蛇添足的假造圣旨。但四皇子这些年早就是众人心里的隐形太子未来诸君,登基是必然的事情。
当今去了,四皇子登基。然后大赦天下,并且大封后宫。
四皇子登基后,就有人做不住了,一方面奏请四皇子封太子,一方面又请四皇子下选秀旨意。
而这个时候,彤语也正在积极调理身体,准备等出了国孝便怀上一胎。
四皇子的长子今年已经十几岁了,次子也十岁出头了。还有几个儿子,最小的都三岁了。
有嫡出,也有庶出,唯一没有彤语所出的。
四皇子也在壮年,又是刚登基,此时立太子为着过早了些。因此心情极为不悦的将此事推了。
至于选秀,四皇子只以出了国孝再议也没多当回事就是了。
彤语也有野心,她不想给皇后行礼,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给旁人行礼。
自古以来太子能顺利登基的,那都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倒炕,与其现在就冒头……那还不如来一招螳螂捕蝉呢。
普通百姓家出嫁有正红嫁衣,日常也有大红衣裙,然而她是侧妃的时候,竟连一件正红的衣裙都没有。当时她心里就存了一段心事,这事没完。
做为新帝的贵妃,皇太后娘家侄女,彤语在宫里的生活还算不错。不过当皇太后的亲侄女也要进宫的时候,彤语的处境就有些个微妙。
然而这世间诸事从来都不是一番风顺,活着就是一种历练,全力以赴就是了。
好在彤语最大的优势是她是元春照着绯歌的性子教养的,而旁人是比着她外露的性子制造仿品的。
精仿和高仿,以及先入为主的概念总是不一样的。
(ˉ▽ ̄~)~~
也不是没人拿着重金厚礼去请元春出山再教养一位贵妃出来,然而当那些人准备去找元春的时候,发现元春早就不在直隶那边的庵堂了。
早年贾家为了元春省亲斥巨资建了座不能住人的豆腐渣工程。这个工程里旁人捞了多少工程款无法一一计算,但迎春三姐妹却每人都给自己捞出了副嫁妆。
当时是没人为她们打算,她们只有自己为自己打算挣前程。如今她们三人都过得极好,又见元春虽然住在庵堂东侧,但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姐妹们合计了一回便决定各自掏笔银钱重新为元春建一处省亲别院给元春养老玩乐。
探春是姐妹几个里的富婆,她又是老跟银钱货物打交道的人,算出建园子需要多少花销后,她便承包了所有建园子所需的材料。
迎春早年用陪嫁银子买了块地方,位置就是小汤山附近,也是个带温泉的庄子,于是她将那块地拿了出来,自己副了契税的去衙门做了更名。
惜春一见这二人这般分工,便知道是两个姐姐疼她,于是也没跟姐姐们客气,管了工匠和屋子的帐幔等物。
洽好绯歌这一年回中原听说了此事,眼珠子转了转,包了园子里的所有家俱和开府需要的所有官窑瓷器。
往常姐妹们说话自然也会叫上独居的黛玉,黛玉见姐妹都在为元春的别院出力歪头想了想,包下了别院里所有的花草树木。
“我记得早年和瑜哥儿进京时,住的便是大姐姐进宫前的闺房……”
黛玉没成亲,也没小孩需要照顾,日常姐妹们闲了便大家凑到一起聚聚。姐妹们不得闲,她就自己一个人打发时间。
温泉庄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一年四季都能让黛玉有花草打发时间。
种花,种各种她能得到种子的花。侍候盆景,按绯歌的戏言做异形栽植或是再种些桃杏梅李,总能打发掉一天所有的无聊。
也不知道是黛玉在这方面有慧根还是某些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身世,总之黛玉种花种树的成活率非常高。
将这些于她来说并不算难,也不需要多少银子花费的东西送与元春,正好不轻不重算是还了旧日那点人情。
如此看来绯歌送的,就有些个轻了。毕竟她受元春照顾颇多不说,元春进宫后,好多私房没带走的,没给旁人都给了绯歌。
于是绯歌明面上是出了这些东西,实际上暗地里还又另出一份产业给元春。
无论哪个时代,都是有钱就有人,有人就好办事。
资金,材料一到位,众人便按着惜春早年画的那幅姐妹同游大观园的图以及又参考了一回山子野早年遗作绘出的图纸开工了。
分工合作,大家各管个人分下来的活计,不过了了数月,一座仿着旧日那间省亲别院的新别院就盖好了。
挑了吉日,姐妹一起请了元春过来验收庆贺。
元春心中不禁感慨,姐妹们待她情深意厚。对姐妹们轻财重义的举协更是心中升起几分愧疚。
早年她何尝将这些姐妹放在心上过呢。如今竟被如此善待,着实惭愧。
可见与人为善,苍天总会另有福报。
和元春的想法不一样的是记忆早就渐渐模糊混淆不清的绯歌,看着这座似曾相识的省亲园子,她总觉得自己曾经一定来过这里。
是那本书记忆太深刻了,还是古来建筑多相似?
人有的时候总会觉得现实中的某一个场景极为熟悉,仿佛曾经在梦里经历过。
说出来时,有人也有这种经历,有人却觉得你在无病呻/吟。
然而此时,跟着姐妹走在这座单纯为了元春而建造的省亲别院,绯歌这种感觉却越发的清晰。
这一幕,难道又是梦里曾经出现过的?
还是这里才是一个真实的,让她忘记是梦的梦……
抬头看向前面早就韶华不在,却笑得幸福爽朗的姐妹们。再回身看一眼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某人。
绯歌想,就算是梦,也是一场旖旎多情的梦。
这般美梦,谁又愿意醒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