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沉,秋虫啁啾,那潭里的水还在不断上涨,已经漫过了崖顶,向山间四散流去。
吴志远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是怎么走了回来,吴志远只觉得昨天跟今天就恍如隔世一般,已经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清晰,又那么的遥远。他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自己和月影抚仙之间发生的一幕幕,当初的那些误会,如今也成了难以忘怀的记忆,还有在谷底的那个美好的夜晚,吴志远毕生难忘。
他还清楚地记得月影抚仙被急冲而来的水柱打到半空,落在淫树上的场景,那时候她的身体是那么的轻飘,宛如一只红色的纸鹤,现在想来,可能那时候她就已经昏了过去,所以才没逃出深谷。
想到这里,吴志远不禁捶胸顿足,眼泪簌簌的就落了下来,如果自己当时冲过去扶起她,或许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从一开始月影抚仙跌落深谷,到最后月影抚仙葬身谷底,罪魁祸首全都是自己。
吴志远懊悔不已,拖着沉重的步子,蓬头垢面的向城里走去,他的心完全沉浸在丧失爱侣的悲痛中,已然迷失了方向,所走的每一步,只是下意识的随性而为。
此时已是一更时分,大街上竟连半个行人都没有,夜风席卷着落叶,在吴志远的脚下回转,远远的传来一声声狗叫,将这个县城反衬得更加冷清,十分凄凉。
吴志远心念全无,整个人像掉了魂一般,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县城的夜晚,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不知不觉间,吴志远来到了自己住的那家客栈,这一更时分正是客栈较忙的时间,这客栈却是大门紧闭,吴志远没有心思考虑那么多,他只想起自己准备带回家的糕点、布匹和大洋等还在房间里,于是伸出手去无力的敲了几下门。
门内没有灯光,却响起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好像里面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是门却迟迟没有打开,吴志远虽然心神恍惚,但里面的动静还是听得分明,他心中一震,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大对劲,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吴志远再次伸手敲门,这次敲门用了力气,所以声音很大。
“谁……谁?”里面响起一个声音,声音颤抖,好像极为害怕。
“小哥,是我。”吴志远听出里面说话的正是前几天住店时接待他的那个店伙计。
“你……你是谁?”伙计声音颤抖着问。
“我是住着二楼天字一号房的,我出去了几天,回来拿行李。”吴志远急忙解释,心里在暗暗猜测这店伙计为什么会吓成这样,难道这县城来了马贼不成?
过了半响,里面才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听得出来,里面的人是在故意压低脚步,紧接着,门被轻轻打开一道缝,一双眼睛透过门缝谨慎的向外观望。
“小哥,是我,发生什么事了?”吴志远见店伙计紧张兮兮的样子,奇怪的问。
伙计从门缝里观望了片刻,这才打开门,一把将吴志远拉了进去,然后匆忙的将门关上。
“客官,你可回来了,你……你没发生什么事吧?”伙计上下打量着吴志远,盯着他的脖子仔细的看。
“我有什么事啊,你是说我的衣服很脏吗?我刚在河里摔了一跤。”吴志远撒了个谎,这才发现门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伙计,手上还举着一根粗木棒,那伙计见吴志远举止正常,将木棒垂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这么紧张?”吴志远对伙计的怪异举动疑惑不解。
“唉……客官您还不知道啊?”先前那伙计叹气惊讶的问。
“我刚从外地回来,出了什么事了吗?”吴志远隐隐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妙。
“您走的这几天,我们这儿出现了僵尸,一到晚上就出来作恶,已经咬死不少人了,据说被咬的人啊,过不了一时三刻也就变成了僵尸,那些僵尸连警察局的火枪都不怕,真的是凶的厉害啊!”那伙计慌忙解释,语气里夹杂着有点夸张的感**彩。
“是啊,您这大晚上的在大街上走,没碰上算是运气,这儿一到晚上就僵尸横行,据说现在大约有十几个僵尸了。我看您呐,还是别出去了,明天天一亮再走。”手持木棍的伙计接话提醒吴志远。
吴志远心中愕然,回想起了月影抚仙说过的话,原来真的应验了,但此时的他实在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就向二楼走去。
店伙计眼疾手快,抓起钥匙就跟了上来。
“客官,您放心,您走这几天啊,我只进来打扫过一次,看您这行李还在,就知道您肯定还会回来,所以也没把这房间让给其他客人。”店伙计打开门,将吴志远让了进去。
吴志远走到床边,打开包袱看了一眼,发现大洋分文不少,那本《归元真经》也在,心里佩服这店伙计的为人,于是拿出两块大洋,塞到了伙计的手里。
两块大洋不是小数,顶那伙计两个月的工钱,他接了大洋后感激涕零,不停的点头哈腰,说着感激的话,转身退出了房间。
吴志远和衣躺在床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懊悔、自责、悲伤、失落……一股脑儿侵袭而来。这几天的时间里,他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却又在转瞬间失去,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思维正在游离间,房间的门被敲响,门外响起店伙计的声音,吴志远起身下床,打开了房门。
“客官,现在天气凉了,我给您沏了壶热茶暖暖身子,您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店伙计客气的笑着,那两块大洋真的令他对吴志远心生感激。
“不需要了,谢谢小哥。”吴志远无精打采的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店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对了。”吴志远突然想起一件事,慌忙喊住了伙计问道,“这里僵尸作恶,难道就没有人管?”
“一开始警察局的人到了晚上四处抓僵尸,后来发现这僵尸连火枪都打不死,还咬死了好几个警察,所以也就没人再敢来抓僵尸了,现在一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外乡人也不敢从我们这里走了,我们这客栈的生意啊,可是一落千丈啊。”伙计不无沮丧的说。
“难道丛麻禅院的高僧没下山来管这事?”吴志远想起月影抚仙的话,急忙追问。
“丛麻禅院?那庙里住的可都是些高僧,跟外面的人不联系的,再说人家是参禅的,对僵尸那也没治啊,依我看,这要治僵尸,除了茅山道士,谁也不行。”伙计对吴志远的问题感到有点惊讶,言语间流露出对茅山道士的向往。
“茅山道士……”吴志远喃喃自语,想起了月影抚仙说过茅山派最为擅长的就是除僵尸制阴魂。
“客官,您要是没其他事,我先出去了。”伙计见吴志远陷入沉思,悄悄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吴志远呆坐在桌前,茶杯捏在手里,月影抚仙的一颦一笑不断的在眼前浮现,一时竟失了神。
突然,窗外响起一阵奇怪的脚步声,声音杂乱而又沉重。此时外面十分冷清,绝无人影,谁会在这僵尸肆行的夜晚在大街上闲逛?
吴志远悄悄走到窗前,打开一道窗户缝向下观望。窗户下正站着一个人,此时也正抬起头来看向吴志远,两人目光交接,吴志远心头砰然一震,只见他面目清瘦,年约五十,满脸络腮胡子,瞳孔黯淡无神,却投射出嗜血的光芒。
吴志远顿时觉得这个人十分面熟,仿佛曾在哪里见过。他脑筋急转,猛然想起当日在公告栏看到的通缉犯,也就是更夫张大明。
更夫张大明已经变成了僵尸,还咬死了自己一家七口和逢德里的夫妇,后来就不知所踪,原来他出现在这里。吴志远想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觉得事态变得如此严重,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个更夫张大明早就应在几日前被月影抚仙刺中心脏而死,绝不会变成僵尸。如今既然被自己撞见,正好替天行道,同时也算为自己当日的鲁莽赎罪。
心念至此,吴志远大喝一声,打开窗户就跳了出去。